第6节

(1/1)争臣扶良 / 沥沥在木


在刹那流逝的生命中,仿佛有人紧盯着他。

此时此刻,囚牢,私刑,已然不再是他的噩梦。

昏黄的火把——在将阴暗的牢狱照得恍若鬼魅之时,扶良睁开眼,听着落锁的脆响,目光流转。

他收敛双眸,抬手挡脸的瞬间看见了一脸欢愉的楚睿。

楚睿遣退了一干随从,静静地凝神,尔后狠狠地抱住了他,把头埋在他的脖颈之后。

扶良惊疑地微张唇角,还来不及反应,须臾之间,楚睿便松开了手,眼眸里似有无尽的深情和锋芒在凝聚翻滚,纠缠不清。

“扶良,你还记得五年前我为何要离开么?”

楚睿的眼底闪耀着夜里的火,深黯幽邃。

扶良突然抬首。当日楚睿离开纪国的时候,他正被父亲罚抄《律法集》,无心外界纷扰。他只当楚睿是外出求学。毕竟,楚睿一向敬重无启国的国子监。

莫非,不是这样么。

扶良面露疑色。

看着扶良这副为难的表情,楚睿忍不住伸手按着扶良的肩臂,隐在袖中的另一只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

“扶良啊,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说话间,楚睿束缚住扶良想要挡脸的左手,那眸色在看到他眼中的挣扎后突然转入沉寂。

他为了扶良,做了很多事。

扶良自幼以君子为美,然而,却并不知晓世间人心险恶。他的仙姿佚貌,向来是那些贪恋美色之人所觊觎的。

扶良只知红颜祸水,却不懂男色惑人。

放眼现今六国,男风鼎盛,竟丝毫未影响扶良的心谷,足以证明扶氏一族的实力和楚睿暗地的庇护势力。

楚睿离国求学,求的是诡辩谋术,求的是各国刺客。

他韬光养晦,为的是能够顺着王宫直道,走进那金鼎玉砖,锦宝廊庑的殿宇,坐上雕琢着五爪魑龙的国君宝座,然后,守护他曾经朝思暮想之人。

楚睿站在扶良的面前,苦涩的眼眸里夹杂着释然。

“扶良,我知道你向来不屑断袖之癖。但是我,还是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了你。喜欢你将庭院里的雕花窗棂敞开,喜欢你白玉镇上压着的宣纸,喜欢你娟秀的簪花小楷,喜欢你抱着暖炉披着狐裘独自吟诗作赋……”

楚睿一步一句,不容许他逃避他的视线。

曾几何时,扶良就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他的轮廓总是浮现于他的眼前。

可是,他以往却不敢挑明,只因为他是他的同门师兄。

而今,他什么也不用忌惮了。

扶良所依赖的扶氏一族,已然湮灭成灰。

所以,扶良啊,只能是他的了。

想到此处,楚睿的那颗欢呼雀跃之心就像是快要跳出来了一般。现在,没人能够跟他抢了,哪怕是六国最强的周饶国君。

楚睿低暗地轻笑,一双丹凤眼眸里不可名状的疯狂展露无疑。

扶良连连后退了好几步,张着嘴,却只能发出几个单音。他难得流露出的这般惊慌失措的举动,看在楚睿的眼里,就是撩拨人心的蛊惑。

楚睿一直……是怀有目的接近他的么。

扶良脚下的锁链叮当作响,像是无法接受这预料之外的诡计。

楚睿照例给了扶良时间来考虑。

或许是他故意疏忽大意,楚睿走的时候在桌上放下了一筒袖箭,尔后,靠在扶良的耳畔暧昧地吐着温热气息。

“明日国宴,静待你的“惊鸿一舞”。”

从他跨出牢门的那刻起,扶良仿佛明白了楚睿与崔福之间的关联。

这一切,都是楚睿的手段,狠就狠在借刀杀人,不留痕迹。

楚睿首要拔除的羽翼,就是庇佑他的扶氏。

☆、美人杀伐

烟波习习,明媚的阳光倾洒而下,映照得四侧殿宇流光溢彩、熠熠生辉。

此刻,檐角下的雪莲都绽开了,纯白映雪。

铺就一地的红毯上,釉绿绢纱宫装的婢子双手轻托碟盘,迎着王座款款而来。

临近晌午,跪坐上首的济宁王掬着笑容,在接受群臣的叩拜之礼时,瞥了一眼落坐平首的周饶国君。

此时此刻,周饶国君只是捻起酒盏,漫不经心地放于手心,略微倾角,斟满的美酒就在济宁王的面前,一点一滴,溅出朵朵花影。

这朵妖冶之花,或许,就是殷红雪莲。

王宫大臣们俯首跪坐于后,眼看着周饶王的举动,额头溢出了薄汗。周饶向来强盛,而面前最年轻的周饶王更是历来最难以捉摸的国君。

史曰:周饶国君祁辛——未行弱冠之礼,却铁血手腕,杀伐决断;然乖戾不羁,武断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