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一阵风吹来,卷着几片落叶滚过脚边。

微凉的空气里,忽然响起一道声音:“现在的团长是谁,带我去见他。”

骑兵们一惊,顿时站起身,望向声源处。一名青年从y-in影中走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温和端正的脸。

是……安迷修!

骑兵们不约而同一愣,然后面面相觑,目露犹豫。

青年浑然不觉,就像看不懂他们眼底的煎熬与挣扎,依旧彬彬有礼地招呼:“晚上好。”

其中一名骑兵闻言,一句团长差点脱口而出。另外几人纷纷侧转脸,一言不发。安迷修拿出雷狮亲笔写的文书,镇定自若道:“我奉陛下旨意前来,带路吧。”

几名骑兵这下是真的愣住了。他们不可遏制得狂喜起来,既然团长能奉命前来,就说明他仍得陛下信任,国王是不会宠爱一位背叛者的,这当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他们用满怀希冀的眼睛看着青年,颤抖着问:“团长,我们、我们能够相信您吗?”

安迷修微笑颔首:“如果你们仍愿意。”

有一瞬间,骑兵们感到了解脱。太好了,他们的团长没有错,骑士长的判断没有错,他们所想的……没有错!

安迷修的心不由软下来,他目光怜悯地注视着这些一直徘徊在动荡不安里的彷徨灵魂,温柔地催促:“时间有限,先带我去见他。”

“是!”

青年跟随骑兵们走进营房,对目露激动的骑士长轻声道:“我回来了。”

此时的骑士长跪倒在地,双手被紧紧缚在身后,纵横交错的鞭痕一条条印刻在裸|露的肌肤上,看上去尤为触目惊心。安迷修安抚x_ing质地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转身一脸肃穆地看着副团长:“跪下。”

震惊中的副团长迅速回过神来,“安迷修,你没有资格……”

青年将展开公文,伸至他面前:“我让你跪下。”

副团长在看清落款的瞬间,心便不由自主地往下沉。他缓缓跪倒在地,不甘的样子犹如穷途末路的困兽。一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头顶响起青年的声音:“身为陛下的直隶骑士,却私通大皇子行谋逆之事,枉顾骑士团戒律,现遵陛下指令,以谋反罪逮捕你。”

他强自镇定心神,高声辩解:“不,你不能定我的罪,百花骑士团该效忠陛下没错,但那时谁知道哪位殿下会成为我们的陛下,安迷修,我们只不过做了不同的选择,从本质上来说,你与我并无差别。”

“大皇子殿下毒杀亲父,嫁祸陛下,挑起战争,你却视而不见,为虎作伥。”安迷修剑尖一翻,挑落他的头盔,含着怒意地宣告:“你已经不是骑士了。”

眼见大势已去,副团长怒声斥责走上来架住他双臂的骑兵:“放开我,你们这些家伙!”他转头看向安迷修:“你这该死的平民,肮脏的臭虫!”

青年目光平静:“我的罪只有上帝能定夺,并不是谁判定该死,我就会遵从的。”

咒骂声逐渐远去,安迷修一剑砍断骑士长身上的绳索,后者怔怔看着他手中的剑,“您的佩剑……?”

那把在安迷修十五岁时,由养父亲手所赠的佩剑早在被俘时,被大皇子解下收缴,之后的逃亡更是争分夺秒,更不可能有再去将它寻回的时间。

“在我小时候,父亲曾说过这样一句话:浩气长存,心火不灭。”他低头,目光柔和下来,抚摸着自己新的佩剑:“当时我不太明白,现在却有些懂了。”

哪怕拥有再华美的雕饰、赋予再崇高的意义,死物也终归是死物,而人的心,则永远在跳动。大地上每分钟都有人死去,又有人获得新生,这何尝不是一个轮回,而凝聚着历代人灵魂精神的信仰,将随同奔涌不息的时间长河一起,传承下去,迎接未来。

安迷修回想起这几日来的见闻:幅员辽阔的平原满目疮痍、曾经肥沃的土地日渐荒凉、人们脸上的惊魂未定。他扶着骑士长走出营房,拔高声音,对闻讯围过来的骑士团成员道:“来吧,我的同袍,我的兄弟,让我们结束这一切!”

如果这就是他的使命。

城郊树林。

一列数量可观的人马隐伏进繁茂的植被间,大皇子打马向前,走到树林边,遥望不远处静悄悄的王城。他的心中始终萦绕着一股不安,虽在早先,已派人将示警书信送往王城,但从王城送来的信函内容——一如既往的情况报告看,双方显然恰巧错过。可即使如此,在收到自己的信件后,也应该在第一时间就有所举措,毕竟这不是小事。

可是没有,从他一路而至的过程中,并未见到任何来自王城的信使。

安迷修就是个变故。

大皇子皱起眉头,道:“来人。”不行,他要在写封信,让他们务必加强戒备,留意城中的可疑人物。

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入了公爵府,原本神态轻松的约克公爵在看完后大吃一惊,立即找来玛格丽特和丹尼尔商量对策。夜半三更,几人围坐在书房,对着信纸缄默无言。

丹尼尔和玛格丽特不约而同地想到了早上,并笃信那名骑士一定是安迷修。这意味着雷狮已知晓了一切,并且他们这边失去了一个钳制他的有力要挟。所幸雷狮命不久矣,而印章等象征身份的物件都在他们手中,时局不算太过被动。

如今只能先下手为强了。三人同时想到。就在他们准备仿造书信,提前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