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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绿萼落得几瓣秋 / 偷眼霜禽


此时只觉极是温暖舒适。

他回身将门掩上了,看阁中的器物摆设都与从前无异,不想物如旧,人如昨,情却早随逝水,不由一时怅惘。苏清雪不愿再多想,拣了一本书跪坐在长案前慢慢翻看。他平日读的都是谋略兵法之类,今日只寻了一卷随笔小品。案前的鎏金熏炉中淡烟缭绕,燃的仍是他素日最爱的必栗香,身周春意流动,卷上文句潇洒适意,苏清雪一时全然忘了自己已是被囚入冷宫的戴罪之身。

那书册读了将近一半时,忽听有轻悄的脚步声缓缓接近,苏清雪微微一惊,一时想不出宫中谁会在除夕时到石渠阁来,匆忙间也不及细想,疾忙将手中书册放回原处,寻了一个隐蔽的角落,悄无声息的躲入书架的阴影中。

那人果然进了石渠阁来,却不寻书,只是在书案前坐着。苏清雪在角落里抱膝坐着,那人步履虽轻,但他与南轩相识十余年,怎会听不出他的脚步声。苏清雪悄悄将手伸到腰间,握住了从不离身的“流霜”,自己却也不知握剑做什么。南轩固是狠心绝情,自己难道能为了这个弑君不成。南轩不知苏清雪就在阁里,心中尚转着奇怪的念头,只是在案前坐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不到一刻,阁门忽又开了,便听一个女子声气温柔道:“陛下,您果然又在这里。今日已是除夕,难得清闲无事,您也不肯陪陪窈儿……”那女子正是韩窈。南轩起身笑道:“你怎远远的到这里来了?你已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不好好歇着,累着了朕的皇儿可怎么好。这群杀才也不知道劝着你些。这里冷得很,这便回去歇息罢。”

韩窈笑道:“窈儿不走。陛下最爱来这石渠阁,这儿有什么有趣的,窈儿也要瞧瞧。”说着便左顾右盼的往一排排书架间走去。南轩道:“哪里有什么有趣的,不过是清静些罢了。”口中说着,却也并不阻拦,随着她过去。

韩窈牵了南轩的右手,另一手捧着小腹,有意放慢了步子在书架间转来转去,行到最是阴暗的西南角时,韩窈忽地惊呼一声,扑进南轩怀里,回头颤颤的指着前面道:“陛下,那……那是……”南轩顺着她手指看去,见墙角处影影绰绰似有一人,不由也是一惊,反手抱住了她,道:“窈儿别怕。”韩窈心中只是慌乱,不由得尖声叫人。南轩定神细看,朦胧间只觉与苏清雪有几分相像,想要阻止韩窈喊叫时,已有侍从忙忙推门进来。

苏清雪见行迹已露,也不慌张,站起身来从容向外走去,毫不在意的与南轩擦身而过。韩窈初时惊怕,极快便醒过神来,想起此人便是苏清雪。她虽不认得苏清雪,但见南轩一时失神,眼前之人又是容颜清秀非常,除了苏清雪还能有谁。当下斥道:“苏清雪!你面见君王,却不跪不拜,不知这是杀头的大罪么?”苏清雪面色淡淡的转过身来,果然向南轩行了跪拜大礼,随即起身便走,仍是看也不看南轩一眼。

南轩此时也回过神来,见他走远,心里一急,想也不想的喝道:“苏清雪,谁许你到此的?”苏清雪似是没听见,仍是往前去,一旁的侍从早已愣住,一时也无人来阻拦他。苏清雪行到门边时,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望向南轩,冷笑道:“苏清雪?你认得我是苏清雪?”再不说话,推了门出去。

南轩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大步赶了上去。随侍的郎卫此时醒悟过来,急忙上前将苏清雪拿住了。南轩看他冷冷的将头扭在一旁,颜色却甚是憔悴,一时不知说些什么才好。韩窈在一旁道:“你们不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君王的东西,还等什么?!”众侍从见南轩无话,应了一声,将苏清雪拖到一旁,便是狠狠一通踢打。

南轩心中又痛又怒,待要喝止,却开不了口。他怔了一怔,也不理会韩窈,转头大步往温室殿去了。韩窈急急的叫着“陛下”追过去,南轩却已越走越远。

一日夜间,苏清雪忽然清醒过来,他不知怎么梦到了一年前回到长安的当夜,同南轩在一处的情形,初从那香软旖旎的梦境中回来,看着眼前这陌生破败的房室,一时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良久才想起一年来的种种事端,不由低低的惨笑了一声。

便在此时,忽听院门被人推开了,便有四五人匆匆进来。苏清雪懒得理会,闭了眼想装作不知,忽觉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伏了身子剧咳,只觉喉头丝丝发甜,看地上已多了点点暗血。苏清雪心中一片冰凉,忽又想起不过是前些日子被打的瘀血,也并不如何欢喜。想要重新躺下装睡时,已来不及了。

来人是五名内侍,当先一人手中捧了一卷圣旨,大声道:“陛下有旨,云阳侯跪接!”苏清雪头也不抬的仍是坐在那处,只是微微挪动着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那内侍怔了一怔,他适才便听到苏清雪在房中咳得厉害,又见他病得几乎不成模样,想了一想,便不再计较,展开圣旨朗声宣读道:“云阳侯苏清雪身为戴罪,囚系幽地,非但不思悔改,竟至当面忤君,罪本不赦,朕体念旧情,不忍诛戮,乃流徙岭南。云阳侯望旨谢恩!”那内侍读完了,便将那道圣旨卷起来捧着,等苏清雪来接,但瞧他脸上淡淡的神色,一时不由得怀疑他听到自己宣读的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