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还健在。

彭其川夫妇墓碑已竖好，上面刻着彭其川、董玉洁两个人的生年和卒年，生年不同，卒年卒日一天，让人一看心里就知道是非正常亡故。

在萧瑟的秋风中，在低沉的哀乐声中，彭其川夫妇的骨灰入葬。

彭凯在墓里面为父亲放上了一包雪茄烟和一个打火机，为母亲放了一套她喜欢的化妆用品，最后他把自己随身带的一张全家福放进去。那上面的父母和他都笑得很灿烂，但现在却是阴阳两隔。

正在这个时候，一双纤手把一个精致的烟盒和一条未开封的丝巾放进墓里。

彭凯抬起头，看到的是凌思思含满泪水的眼睛。

凌思思回国参加追悼会，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因为她当时不知道能不能赶上，锦江没有国际机场，她要到上海浦东国际机场出关后再转机回锦江。

她到锦江机场时，没有取行礼就出了机场。直接打车到天讯公司时，追悼会已经开始，她悄悄地站在了人群里。由于人多，她在追悼会结束时没有找到父母，等她挤出人群时送葬的车队又已启程，她只好又打车到了公墓。

烟盒和丝巾是去年学校放假，她准备回国时给她的彭伯伯和董姨买的礼物，后来因同学约着到美国西部旅游，就取消了回国。

薛亦梅过来抱住女儿的肩膀，母女俩相抱而泣，她们已有3年未见了。

凌方仪看到女儿出现也很意外，但同时也有些欣慰，女儿能从美国赶回来为她的彭伯伯和董姨送行，说明她长大了，懂事了。

墓盖封好，大家鞠了最后三个躬后，陆续向山下走去。

彭凯跪在墓碑前，久久不起。

凌方仪和张骐上前拉起彭凯：“小凯，节哀吧。”

罗正夫妻俩过来，颜慧音说：“孩子，坚强些。以后志斌的家也是你的家。”

彭凯说：“颜姨、叔叔伯伯，你们先走吧，我想单独陪父母一会。”

凌方仪想了想说：“我在山下等你。”

彭凯最要好的同学冯杰走过来说：“节哀顺变。”

一起在部队大院长大的发小罗志斌、张跃然和刘文逸一起走过来，他们想陪陪彭凯。

彭凯说：“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张骐拍了拍彭凯的肩膀。他向罗志斌、儿子张跃然和冯杰他们摆了摆手，招呼大家向山下走去。

在墓盖封上的那一刻，张骐心里竟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从部队起，彭其川就一直在他头顶上，现在彭其川能力强命不强，让他有一种总算在寿命上胜过彭其川的快感。他不由脸色舒展开来，竟掠过一丝笑意。妻子潘云杉从旁边拉了拉他的衣服，他一惊，忙向周围环顾一下，还好，大家都低着头，没人注意他。他赶紧让脸上又浮现出一层淡淡的戚容。

彭凯等大家离开后，把墓碑前的鲜花一瓣瓣扯下来撒在墓地。他喃喃地说：“爸爸、妈妈，他们都走了……妈妈，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我却是世界上最不好的儿子，你就这样走了，没有给我一点改过的机会……”

他哽噎着说不下去，好一会才抑制住自己：“爸爸，我无数次想过我们的见面，想不到那次争执竟是最后一面。爸爸，我在北京创建了一个小公司，叫凯信软件开发公司，是凌叔叔帮助的，我已经有8个员工，我们接的业务越来越多，现在已逐渐有一些大公司开始关注我们。爸爸，我一直在拼命工作，你知道为什么吗？就是想让你看看，就是想证明我的选择没有错。我想得到你的认可，得到你的赞赏。我盼望着你能有一天拍着我的肩膀对我说‘儿子，你真棒！’，我一直盼着这一天，一直在为这一天努力，可是这一天却再也盼不到了……爸爸，你这么早就走了，让我做给谁看……”

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墓碑上。

这个下午，彭凯在父母墓前坐了一下午，凌方仪在山下等了一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