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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春江花月 / 蓬莱客


欲见夫人一面。劳烦代我通报一声。”

半夜三更,他突然现身于此,想的自然不会是和自己在此吹风聊天。

在他开口之前,樊成便猜到他的目的。

但真听到如此之言从他口中讲出,依然还是有些意外。

这口吻,怎似夫妇,倒像是拘谨外人。

心里想着,面上却未表露,只是客气地请他稍候,自己急忙转身入营,来到那顶帐篷之前,小声通报。

今夜阿菊陪着洛神同睡。

阿菊已经熟睡,发出时轻时重的阵阵鼾声。

从小到大,阿菊也不是第一次陪她睡觉。

洛神原本早习惯了她的鼾声。

今夜却被吵得无法入眠,人一直醒着。

忽然听到帐外传来樊成的通报之声,心一跳,一时没有出声。

“禀小娘子,李刺史来了,此刻人就在营头河边,道要见小娘子一面。”

樊成以为她没醒,又重复了一遍。

阿菊翻了个身。

洛神闭了闭目,道:“叫他回吧,不必见了。”

樊成一愣,迟疑了下,又等了片刻,再没听到里头传出任何声音,只好回来,将洛神的话转述了一遍。

李穆沉默了片刻,又道:“可否劳烦你,再代我去通报一声,说我有话要和她讲。极是重要。”

樊成忙又回去,小声地将李穆的话又传了一遍。片刻后出来,见李穆望了过来,心里不禁暗自感叹。

高嫁低娶,果然是有道理的。

似眼前,李穆这般有着战神之名的当世英雄,只因娶了高门之女,这半夜的闭门羹,吃得也是叫人为之深深同情。

他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小声地道:“李刺史,夫人白日赶路想必辛苦,此刻困乏得很。要么,你还是回了吧……”

李穆再次沉默了,向他道谢,请他自便。

樊成暗叹了口气,向他拱了拱手,领人先回了营房。

……

洛神听着樊成脚步声第二次去了,再也没有回来。

许久过去了,耳畔阿菊的鼾声,仿佛越来越响。帐篷里也变得闷热无比。

洛神感到连气都要透不出来了。

她掀被坐了起来,在黑漆漆的帐篷里发呆了片刻,摸着黑穿回衣裳,小心地从睡在自己外头的阿菊脚下跨了过去,出了帐篷。

一个值岗亲卫见她出来,急忙跟上。

洛神漫无目的地在月下的营房里走了片刻,渐渐到了边缘,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营口的水边。

她猝然停住脚步。

前方数丈之外,那道月影粼粼的水边,她看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背对着她,盘膝坐于水畔的一从芦苇之旁,手边卵石地上,解着一柄漆黑长剑。一匹马陪在身侧,安静地嚼食着刚抽出头的鲜嫩芦心。

夜风吹过水面,掠出缕缕水波,芦丛草叶悉窣。

那昏黑背影,一动不动,人宛如入定。

洛神定定地望了片刻,心底突然间,涌出了一阵薄怒,朝那背影走了过去。

“你还不走?”

李穆慢慢地转过了脸。

月光惨白,他的面颜亦显苍白。

他从苇畔起了身,向着洛神,微微一笑:“今夜你不见我,等你明早起身,也是不迟。”

洛神眉目冷然:“我和你还有何话可说?你玩弄于我,我未拔剑向你,已是仁至义尽。该说的,都说了,还如此厚颜无耻,到底还要怎样?”

她说完,转身便朝里去。

身后步履声至,李穆一步追上,从后握住了她的臂膀。

洛神转头,盯着他抓住自己手臂的那只手掌。

他一顿,松开了,却迈了一步,改而挡在她身前,低声央求:“阿弥,我是真的有话要和你讲。”

“昨夜你说,你何德何能,得我口口声声喜爱。你亦曾数次问我,为何娶你。从前我皆避而不答。并非我不愿告你。乃我不知从何说起。”

“求你,先听我给你说一个故事,可好?”

一把男人的声音,本擎天撼地,号令三军,今夜却又柔软,又嘶哑,在她面前,伏低做小,求着她,亦艰涩如沙。

洛神真恨自己,为何如此无用,被他开口如此一句话,竟似缚住了脚,迈不开了,停在了那里,听他说话。

他说:“许多年前,有一个来自北方的少年,随阿母刚逃到京口,去一户豪强庄园里干活。每日吃的是剩饭,睡的是牛栏。一年之后,原本满期,那家的恶奴却不肯放他,诬他偷钱,若不签卖身,便威胁告官。”

“那少年从小就脾气躁烈,愤怒之下,打了那个恶奴。他们便将他绑在庄园门口,以大钉钉入手掌,杀鸡儆猴。他的阿母闻讯赶来,向他们下跪恳求,求他们饶他一命,非但无用,反遭羞辱。”

“那时他已被钉三天,原本早已失了气力,不忿阿母遭遇,拔出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