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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春江花月 / 蓬莱客


之地,便觍颜称帝,征伐不断,致令兵荒马乱,民不聊生。我南朝亦是祸患连连。皇室不振,叛乱不绝。这些年来,狼子野心不自量力跳梁之辈,层出不穷。”

“当初你强娶我的女儿,我便知你心机深沉,非甘愿屈居人下之辈。我高峤,今日放话在此,你若要做乱臣贼子,哪怕我已退隐归林,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便第一个不会答应!”

高峤一身正气凛然,两道目光肃然。

这是一个执掌南朝多年的权臣对野心家所发的警告。

话语之声,和着身后江流,振聋发聩,极具气势。

等了片刻,未听他回答。高峤又冷笑:“怎的,你无话可说了?”

“克复神州,当亦是岳父生平之夙愿。岳父当年亦曾两度兴兵,但容李穆斗胆问一句,似岳父这般循规蹈矩,北伐可曾有成?”

高峤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年轻的野心家,在自己的逼问之下,终于开口了。

但高峤没有想到的是,他非但没有辩解,相当于默认,竟还这般冒犯,直接就揭他心底那块消弭不去的老疤。

又听他继续说道:“岳父两次北伐,胜势一度曾逼东都,然终还是无功而返。除强敌阻挡,岳父身后之朝廷,上从皇室,下到门阀,诸多掣肘,尾大不掉。二十万兵马,身后却粮草不继,致令举步维艰,大业沉沙!”

“岳父,你可曾想过,当年你若能一手掌握朝廷,焉知今日中原,又是何等局面?”

“北伐中原,光复两都,为我父祖当年之愿,亦是我李穆之愿。岳父要我去往广陵,道日后借兵于我,兴兵北伐。岳父固然还有当年之志,惜乎深受陛下忌惮。即便陛下信任,尚有诸多门阀,皆各怀心思,虎视眈眈。岳父又如何就能确信,以如此混乱软弱之朝廷,能保证北出之广陵兵,再不重蹈当年覆辙?”

高峤惊呆。

数日之前,他因关心李穆日后安排一事,入宫私见皇帝。三两下套话,便从皇帝口中得知了计划,回来之后,越想越觉不妥,遂修书一封,命人加急送往京口,命他即刻来见自己。

信送出后,才过一夜,被心中疑窦所驱,因事关重大,终究还是急不可耐,索性自己亲自赶了过来,当面质问。

以高峤多年从政而历练出的敏锐嗅觉,女婿的这番应对,他岂有听不出话下之意的道理?

显然,是被自己料中了。

他要借这机会,另起炉灶,立下基业。

到了日后,倘若真叫他羽翼丰满,独当一方,北伐之外,他的所图,恐怕也就不是朝廷所能钳制了。

他紧紧地盯着面前的男子。

“李穆,北伐固然是我心愿,但我也不容任何人图谋不轨,败坏国纲!我最后问你一次,你来不来广陵?”

李穆迎上他两道逼视目光,道:“多谢岳父。然我还是那话,广陵非我去处。”

高峤勃然大怒,猛地抬手,按住腰间剑柄,拔剑而出。

一道寒光掠过,剑锋便架在了李穆的脖颈之侧。

“看起来,你是要做定这乱臣贼子了。也好,我这就杀了你,以绝后患!”

一缕乌云蔽月,江畔夜色,忽然黯淡了下来。

高峤双目如电,冷冷地盯着对面那个被夜色掩了的男子。

“莫以为我是在恫吓于你,更不要以为你娶了我的女儿,我便会姑息!我从前便曾对你言,倘若叫我知道你另有图谋,为天下计,杀你一个,又能如何?”

他执剑的那手,倏然发力。

宝剑的锋芒,轻而易举在皮肤上割出了一道口子。

“人生有死。七尺之躯,既立有誓愿,又何惜头颅?只恨壮志未酬,死不得其所!”

李穆忽道。

“岳父若以为杀了我,南朝便可苟安万世,动手便是。”

夜风吹荡,吹散了蔽月浮云。

一道殷红的血,正沿着剑锋,从李穆的脖颈蜿蜒而下,染红了一片衣领。

他的一张面容,在月影下也再次变得明晰,眉目冷峻。

高峤脸色铁青,握着长剑的那手,手背青筋交错。

李穆始终垂手而立,直视着他,身影凝立。

高峤眼皮跳动,半晌,切齿道:“今日我若这样杀你,你必不服。也罢,我暂且留你一命,容你去往义成。我倒要瞧瞧,你李穆到底何等能耐,才不过一个卫将军,竟就僭拟至此地步!你给我记住,日后,你若真有所不轨,我高氏之兵,既杀胡獠,亦灭叛贼!”

他话锋一转。

“我今日容你不死,但阿弥,我必要从你李家带回了!高氏之女,能嫁寒门,却决不能嫁图谋不轨之人。望你知!”

高峤说完,蓦地收剑,将那柄染了血迹的宝剑归入鞘中,转身便去。

李穆望着他疾行背影,忽道:“一年之内,我必拿下西京。高相公,你敢不敢与我赌?”

高峤停住脚步,慢慢地回头,难掩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