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暗愣了愣，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原来自己躲那些丫鬟家丁是这人已经看到了，那不是丢脸丢大发了？还有，他说什么？小人？他骂自己是小人！

“本少爷行的端做得正，你才是小人！”

颜之故作戏谑上下打量他一番，笑道：“十五六岁的小屁孩，还说自己不是‘小人’？

柳暗憋红了脸，半天才道：“什么十五六岁的小屁孩？本少爷已然十五岁半了，过了年就十六岁了！”说着提起袍子爬上桌边凳子，居高临下俯视颜之，得意道：“现下本少爷可比你高！你要仰着头看本少爷！”

颜之终于哈哈大笑，乌发乱乱散落在淡雅白底绿叶锦被上，笑意满眸。

“笑什么？本少爷会长高的！比你还高！”他又想了想又道：“比贵人还高！”

颜之笑得更厉害。

柳暗站在凳子上，见他笑得愈发过分，扁了扁嘴。从小到大没被人如此笑过，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满心的委屈，大眼里渐渐晕着水雾瞪着颜之。

颜之笑得一发不可收拾，见小孩真被自己惹毛了，也就不好太过分。擦擦笑出来的眼泪，起身走过去摸了摸少年的头发，被柳暗甩开几回，依旧笑眯眯摸上去。

“不生气啊不生气。这样就气了，那以后受了更大的委屈要怎么办呢？”

柳暗的头不再躲闪，乌黑的大眼还是瞪着颜之，表示不够，快点接着哄自己。

颜之狡黠一笑，亲昵地揽着小孩小小的肩膀，“你说的对！你现下还小，以后一定会长高的！到时候我也要仰着头跟少爷你说话了，哎呀！少爷好威风！”

柳暗还是瞪着他，哼了一声：“本少爷当然知道！不用你重复本少爷说过的话。敷衍。”

颜之一挑眉。哎呀？这小孩不好糊弄啊！

于是更加亲昵道：“少爷你看，你现下十五岁半就已经……”把小孩儿抱下凳子，伸手对着小儿比划一下二人相差的高度，在自己胸前上画了画，接着道：“十五岁半就已经到我这里了，实在不错啊！那等你十七岁时最少到我鼻子这里，等你跟我一样年纪时，你定会比我还高的！怎样？满意吗？小高侠？”

柳暗一听，大眼立刻不瞪颜之了，眸子亮晶晶地看着他，问：“你多大年纪？”

颜之嘿嘿笑道：“一百一十岁了。”

柳暗立刻笑容敛了，“你骗人。妖怪都是浑身是血，或是奇形怪状，我是打小见着长大的，却没见过那个妖怪是你这般长得像人的。”

颜之脸上笑容一僵。什么长得像人？他本来就是人好不好？不对！他已经是仙了！什么妖怪？一百一十岁就一定是妖怪吗？他就不能是仙吗？这小孩真是欠揍！

不过也只是想想罢了，不能这的动手修理这小孩。于是笑着坦白：“哪里哪里。少爷也太抬举在下了，妖怪这种高大上的身份在下还是无福沾边儿的。告诉你哦……嘿嘿……在下可是仙人！”

柳暗昂着小脸打量颜之，半晌，不屑撇嘴，“切，本少爷才不信。若说仙人，贵人倒是像极。”

颜之一想，自己这么和蔼可亲，确实不如云渊天君那个冷冰冰的老神仙像仙人，呃……那人确实是仙人，还是个拥有上古神的仙魂精魄的顶尖仙人。

柳暗见颜之不做声，当他默认，觉得自己也抓到颜之的把柄，心里平衡了。于是又笑开了，“和本少爷耍耍吧？怕颜之拒绝，又忙补充道：“谈谈天也是可以的。”

颜之真的有些困倦，但见小孩如此兴致，点点头：“好。谈谈天。不过我想躺着谈谈天行吗？”说罢自行躺了，打了哈欠，眼神有些迟钝。

柳暗见他自行躺下了，自己还站着，觉得不公平。于是也脱了鞋子挤上去，伸脚把颜之往里踢了踢，“进去些，本少爷才不接受不公平待遇，本少爷也要挤一挤。”

颜之无奈，往里挪了挪。小孩就在他对面躺着，瞪着大眼跟他说话。

“你说我过几日真会死吗？”

颜之闭着眼回答：“不会的。别乱想。我家公子在呢，他会帮你想办法。”

“可是……那些妖魔鬼怪说是来找我寻仇的……我真的杀过那些东西吗？我曾经……还见过死去的人，浑身是血，也来寻仇。我前世到底是什么……连人也杀……”

“你不必太过执拗。一切自有因果。”

“因果？”小孩瞪大眼睛。

颜之困意袭来，含糊答道：“是啊……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柳暗一愣，黑着脸道：“报应不爽？”

这个词他倒是听过，私塾先生也说过，这个词一般都用在穷凶极恶之流身上。难道自己前世真的是个坏蛋？那些东西真的是来寻仇的？

“报应不爽……”

少年幼小的心灵被颜之一句梦呓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颜之一觉睡得极好，直到外面都点了灯火才醒。仙人的眼睛是不畏黑夜的。他睁开眼就见那小孩团成一团，窝在自己身边也是睡着，未醒。

颜之仔细打量少年，实在不明白锦夜和凌初星君为何要他们帮这个少年，不过，这少年也着实可怜，若天君真有法子帮他，那就再好不过了。若是没有法子……

他叹口气，蹑手蹑脚下床。

夜染墨，灯为朵。

微风轻拂，一派安静。

管家命丫鬟来通知可以用晚膳，颜之点头，要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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