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门外却也飘着一支风灯。

定睛一看,原来是个提着灯的男人。他着深蓝长袍,披着一件领口缝了狐狸毛的披风,头发很短,半边脸颊被象牙面具遮住,露出的右脸异常英俊,薄唇紧抿,好似闪光的利刃。

高大,劲瘦,身姿挺拔,像颗扎根于此的苍松。

陈铬觉得自己这样任性地跑出去,应该是有错的。

但李星阑明明白白地向所有手下交代,不让自己上前线,这是否也不对呢?

他下定决心,一个小时不理李星阑,以此表达自己的不满。

于是,陈铬要死不活地走上前,与李星阑擦身而过,保持沉默。

偷偷瞄了眼,却发现李星阑也在看他,一瞬间便忘了故作深沉,咬着牙,抬头瞪他。

然而,李星阑不发话,没人敢给陈铬开城门。

陈铬既然已经决定不理他,就只好搂起衣袖,准备攀着城墙爬进去。

刚刚两只脚蹬上墙壁,陈铬被人拦腰抱住,一把拉进怀里。

风灯掉在地上,灯油流了一地。

大风骤起,“呼”地一声响,野火在草地上烧出一道蜿蜒曲折的火线。

☆、第51章 风波·叁

李星阑心如擂鼓,迅速收回手,向城头比了个开门的动作。

守城的民兵有数十人,全在城墙上探头探脑,围观这千载难逢的关于李先生的八卦事件。然而李星阑一招手,他们便作鸟兽散,听命开门。

铁锁摩擦,机关开合,城门升起。

陈铬使劲跺了两脚,踩熄地上的火苗,直奔城门而去。

李星阑似乎舒了一口气,陈铬抖抖耳朵,敏锐地捕捉到这一声叹息,立马感到十分不爽。趁着李星阑不备,瞬间调转方向,直奔城墙而去。行至墙边,脚尖轻点数下,一呼吸间便已窜上了墙头。

在民兵们的目瞪狗呆中,陈铬拍拍屁股上的灰尘,趾高气扬地走了。

如果城头的士兵们能发弹幕的话,那么这个画面一定已经被一大波“幼稚”二字严严实实地遮住。

韩樘的声音:“你真是太任性了,一句话不说,单枪匹马冲出城外,李先生都被你气得……陈铬?!”

陈铬莫名其妙,心中十分窝火,推门而入:“气得怎么样?我才要被他气死了,不让我上前线,几个意思?”

他说着话走进屋里,油灯昏暗,只见韩樘坐在榻上。

狐狸精则双手抱膝,佝偻着坐在地上,张着一双莫名其妙的大眼睛,呆愣愣听韩樘训斥。

陈铬、韩樘:“……”

韩樘看一眼陈铬,看一眼对面的少年,再看一眼陈铬,瞬间炸毛:“几个意思?!”

陈铬这才想起竟然忘了这茬,然而已经被韩樘发现,还误认作自己。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僵硬地笑了笑,道:“这么客气,还给‘我’换了套衣服。我天,你脑袋里都在想些什么?”

狐狸精穿了套韩樘的旧衣服,墨绿色,配上一脑袋红毛,效果简直是,只能说这是直男审美。

令陈铬更想不明白的是,当韩樘看见一个赤条条躺在榻上的“自己”,他究竟要有怎样的脑回路,才能想到去给“自己”找件衣服穿,然后再过来和“自己”聊天,即使并不能得到回应。

难道自己在韩樘心中,就是这样傻到冒烟?

陈铬不服,三人大眼瞪小眼,最终却还是陈铬硬着头皮解释一番。北辰仍旧不见踪影,陈、韩二人便并排坐在榻上,双手托腮,观察这名少年。

陈铬:“他头发好软,毛茸茸的。”

韩樘:“他比你长得漂亮。”

陈铬:“他的眼睛和你有点像,跟琥珀一样。我发现妖族都长得好看,这是什么道理?”

韩樘有些失落:“我谢谢你!我到现在都还只化过一次兽型,从未遇到同类,太奶奶说……我是半妖。”

陈铬摸摸他的脑袋,被韩樘咬了一口,飚着眼泪撒手:“半妖跟妖有什么区别?忽然想到了,人类与妖结合生出半妖,可汴阳君又不是。”

韩樘皱眉:“思什么?谁知道。我只是,时常会觉得……”

陈铬关切:“觉得什么?”

韩樘:“我时常觉得,这肉身并非我一人所有。除了人性,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兽性,偶尔会在血液中沸腾。十分,可怕。”

终于说出心底的话,韩樘长舒一口气。

陈铬对准韩樘的下巴撸了一下,又摸摸他的肚子,还带着点小孩子肉呼呼的感觉,顿时觉得有趣极了,总忍不住去戳他的痒痒肉,笑:“人都是从兽衍化而来的,每个人都有兽性。科学家们,不,应该是一部分科学家们认为:生命始于海洋。你知道海吧?蓝汪汪一片,就像李星阑的灵魂……”

“你真奇怪,脑子里整天只想着李先生是何故?”韩樘打断了陈铬的诡异脑洞,然而对他所说的话确实感到很好奇,问:“不是说女娲娘娘捏小泥人么?大道衰败,圣人陨落,人才异化为兽。”

陈铬:“你才奇怪,女娲造人谁造女娲?在我们的时代,有一部分人认为:地球上首先有了海洋,有水,才有了碳基生命存在的可能性。经过数亿年,一部分生命为了适应环境而衍化出智能,人、妖、兽都有智能,只是高低不同。而人类作为一种各项能力平平,而智能突出的群居动物,在同生共死的生活中逐渐生成人性。有句话不是说么‘积行成习,积习成性,积性成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