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1/2)充耳前朝事 / cris


“既然如此,先生又有何高见?”

东方朔煞有介事闭眼掐指,继而眼中绽放异彩道:“大人与那位佳人,可谓大吉之和!”

治焯笑意敛淡,东方朔察言观色,一气把话说完:“亲迎之日在望二,大人贵事缠身,可别忘了。届时府上的筵席,别的朔也不求,但求大人好酒管饱啊!”

治焯略略一想就明白,此人是刘彻派来稳定军心的说客。他笑了笑:“先生宽心,蒙圣恩娶巧妇,几人有此鸿福?治焯拜谢。”

东方朔大笑几声便拉着水河间道告辞,治焯吩咐小窦备车,再送二人到门口。

车马辚辚融入夜色。

治焯抬起右手,虎口处白叠之下是那个人的齿印。

东方朔颇费周章来转述的话一闪而过,他依旧没有留心,反而盯着手上的白叠想,关靖?是哪个“靖”?他姓关?既是为私仇,朝中并无关姓枉死的人,莫非他真是出身大富之家?莫非是家中钱财因坐何法被没收以充国库,家道中落使他生恨?

这可就说不准了……

夜色微亮,治焯脑中思绪在那个人身上一放开便收不回来。视野中,一抹皎亮晕开东边起伏山峦的黑影,小半钩明月升上山顶,凉如水的光辉泻下渐渐静谧的人世。

望着月,他忽然忆起上古传说中一直令他困惑的西王母来。

西王母豹尾虎齿,住瑶池掌昆仑,赐长生不老之药令凡人升天为仙,喜欢在仲月之时至月宫中赏嫦娥起舞。于是,自古以来每逢春秋天子郊祭,到如今每逢月圆之夜,连庶人也会拜月祷告,求去病、长命、避兵、躲灾。

治焯始终想不明白,他们那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世上多磨难,市井中,人人动辄便说“生而艰辛”,既然如此,世间为何还值得留恋?

何况,西王母真能如人所求,赐命消祸么?

他皱眉回想起那个人浑身是血满面冷汗,却对他笑问:“你欲我活否?”之后他便陷入昏沉,高热烫手神志不清。不过话说回来……假使王母的庇佑是真的,自己替他求赐一福,做个顺水人情又有何难?

这么想着,治焯不顾门吏惊异,俯身朝月拜下。

作者有话要说:  备注:

白叠:棉纱布。

角枕:长六面体的枕头,质地有木,革,玉等。

平坐:一般出现在阁、塔之类的多层建筑中。具体部位在二层以上(包括二层)的檐柱以外,依靠斗拱或挑梁伸出的,可供人凭栏远眺的地方。

以下是平坐的示意图~

☆、第八卷 隐乱

春风不厌世,拂过长安,沿汾水向北,将绿意染到楼烦广袤的土地上。

胡人前三世单于冒顿壮大其国土以来,东灭东胡,西领月氏,北统薪犁,南掌楼烦。百年以来势力总体虽有衰落,但到如今的军臣单于即位,于秦长城内部,比邻大汉上郡的楼烦国,仍与匈奴有交,春秋之际甚至甘为匈奴的安营之所。

蓝天下,驻于楼烦的匈奴营帐外,一群穿着皮革甲胄的兵士正为前来督察的左谷蠡王伊稚斜表演射箭。尾部扎着鲜红野翟毛的黑箭,随着弓弦发出“铮”的声响,一枝枝呼啸着飞射出去,镞头直指五十步开外的一根木柱。

木柱上绑着一名穿着杏色襦裙的少女,是匈奴军从楼烦与汾阳接壤处掳来的。就发髻来看,是个尚未许嫁的汉家女子。此时她脸色煞白,眼中神色破碎。

胡人箭镞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她头上顶的一枚拳头大小的青枳。

木箭不断擦着她的头顶、脸颊,呼啸而过,她已半狂,却不敢动弹。匈奴兵们看到每一箭射出时她的表情,禁不住相视大笑。

“哈哈,你们看她刚刚那个样子……”

“汉人的女人真有趣,眼睛可以瞪那么大……”

“留神些,一箭射死了可就不好了!”

伊稚斜看看左右,也微微笑着。他年近五十,依然身强力壮,骁勇善战,备受将士尊敬。常常只需轻咳一声,就足以令麾下敬惧万分。

在兵士们的嬉笑声中,他的声音忽然响起:“你们这是在射果子吗?”

话音刚落,四周原本调笑的脸霎时僵固。

不料伊稚斜笑道:“让本王来告诉你们,什么才是天所立我匈奴该有的准箭!”他就近拿过一名士兵的弓箭。

搭弓,拉弦,瞄准。他屏气凝神,因此那由远到近的仓促马蹄声他没听到,那匹飞奔而至的油黑色骏马他也忽略在视线之外。

虽然隔着五十步,弓弦发出的“铮”声,少女却真真切切听到了。她绝望地看着那枝扑面飞来的箭,箭镞在日光中炫出一线刺眼的光亮。呼吸已经断了,她认命闭上了眼睛。

发红的黑暗中,一阵强劲的风拂过她的脸。

什么都没有发生。

匈奴军中发出压低的惊叹。她睁开双眼,却惊讶地看到,几乎就在面门上,那枝尖锐无比的箭镞停滞了,并飞速地离她而去。

那显露在外的红色箭羽被一只果断的手紧紧握住,而手的主人则在双腿夹紧马腹的同时,身子悬空横侧,与马背持平,向前驰去。

早就传入耳的马蹄声,此时才清晰地响了起来。她的心几近碎裂,却因这突然的变故,再次紊乱地开始跳动。

这枝箭的目的是少女的印堂穴,本来不可能不中。

伊稚斜笃信这一点。

匈奴长年犯汉的连连得手以及大汉国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