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

(1/2)[西叶]东梅问雪 / 四下里


他话音未落,忽听远处一阵嘈杂骚乱,既而有人忙忙奔进园中来报:“庄主,忆静斋走水了!”

忆静斋便是楚家家主所居之处。楚沲南乍闻此信,面色倏然大变,起身便朝着后院方向去了。他年事已高,平日里与寻常老者仿佛,此时却施了身法,疾向外奔去。一旁楚凇扬叫了声’祖父!‘也急忙纵身跟上,叶孤城见此,眉峰略抬,亦且自椅上起身。

及至三人到了后院,忆静斋已是火势腾燃,庄内下人往来奔走,端盆携桶地扑水救火。却见楚沲南脸色大变,突然身形倏动,竟是直直朝着房中冲去,众人未料得他却会这般,尚未回得神来,楚沲南身影已自隐入房内,哪里还来得及拉住!

楚凇扬叫道:“祖父!”亦自要朝火场奔去,却忽地身子一顿,竟是再动弹不了分毫。叶孤城收回手,微一皱眉,向周遭下人道:“拿被褥,浸上水。”话一出口,便有人忙忙去了。

一时之间火势仍是不减。众人正自焦急间,却见一条青色人影从火场中跌撞奔出,正是家主楚沲南。

立时就有下人冲上前接应。楚沲南须眉皆焦,满面黑尘,衣袖袍摆处尚自燃着火苗,怀内,兀自紧紧抱着两只长条木盒。众人急忙浇水灭火,忙乱施救,一拨人仍于此处救火,另一群则抬了家主朝一处别院去了,同时有人备马出庄,速去寻医。

火势熄后,经下人处得知,方才火起引来人察看之时,曾见有黑影从院中掠出。想来仍是对那传言有意之辈,一无所获之下,竟生了恶念:索性一把火烧得干净,让谁也独得不成……

楚沲南住处一向不喜人近前,加之一干有所图谋之人,在屡遭磋磨之下,已然销声匿迹,因此后院却不曾有人把守,竟生生让人潜入,临走之前,又大胆放火烧屋……

叶孤城正于外堂坐着,就有下人恭声来报:“老爷请叶城主去内房一叙。”

叶孤城进得屋门,就见楚凇扬正于塌前坐着,手内尚自端着碗汤药。床内楚沲南头顶缠着绢布,面上一片燎泡,涂着层微黄的膏液,容色勉悴,气息倦惫,显然伤得不轻。

见得叶孤城进来,楚沲南略略喘息了一下,道:“城主请坐,老朽此番请城主来,便是为了那数十年前旧事。”

叶孤城道:“庄主此时身有不便,待得他日,再议不迟。”

楚沲南微微一笑:“老朽怕是,等不得许多时日了……”

一旁楚凇扬听闻,急道:“祖父何言此来!眼下伤势虽是不轻,却又何至于说这等话?”

楚沲南淡淡笑道:“痴儿,祖父三月前便已由人诊治得知,这把老骨头是拖不得几月了,我虽不曾说与你知晓,可最近行动间明显不如往日,你莫非也毫无察觉么。”

楚凇扬想起近来种种,面色顿时变了,却仍然道:“病由人医,祖父虽身子不适,难道这天下,却没有可治得的杏林妙手不成?”

“病虽可医,寿数又如何医得?”楚沲南低叹:“今年我已七十有八,也是寿终正寝的时候了……”

楚凇扬听罢,再说不得话来,只是搭在床沿的右手,却已攥得那雕花木栏咯吱作响。

叶孤城亦无言语。却听楚沲南道:“凇扬,你向来行止fēng_liú,你父亲为此气恨,我却从不曾阻你,你可知,这是为何?”

他不待楚凇扬回答,便自顾自地道:“我一生不得快意,却不愿你亦如此,因而你心内如何所想,但求舒心喜乐,我又何必缚着你?”

楚凇扬身体微震,只道:“祖父……”

楚沲南却忽吩咐道:“把那两只盒子拿来,放在我面前。”

青年依言而行。待东西放在枕边,楚沲南看着这两只他冒死救出火海的檀木盒子,神情莫测,似是欢喜,似是思忆,足足静了好一阵,才道:“打开。”

盒盖被揭起。一柄通身玉白的长剑静静躺在其中一只盒内,楚凇扬又按照吩咐,将另一只盒中的长锦绢袋解开,缓缓摊展里面一轴泛黄的图卷。

叶孤城眼角一动,楚凇扬亦是怔住。只见那画上绘着名白袍男子,长衫玉立,形容疏隽,竟与眼下叶孤城,足足有六七分相像!

楚沲南凝视着那画,良久,忽微微笑道:“斯人已去,当年风采亦且永存,我却是老了……”

他并不看房中其他两人,只慢慢摩挲着图面,缓缓言道:“数十年前我偶遇其人,自此,结下一段缘法……”

他忽然淡淡对叶孤城道:“城主以为,这世间男男之事如何?”

叶孤城似是明白了几分,只沉声道:“若系心之所向,又何顾其他。”

楚沲南听了,眼内掠过一丝微亮,突然笑道:“好,好,我果然没有看错……这几日我留城主在此,却一直不曾说明究竟所求何事,一因城主形容实是与故人相像,不免存了丝缅怀之意,二为静观城主心性言行。眼下看来,城主果是疏阔豪荡之人,不以世俗之意为念……”

他说至此处,不由叹道:“老朽枉自活过这许多年,却也直至故人逝去那年,方悟到这一层……”

叶孤城听至如今,如何还能不明白,他自是未曾料到竟会有这一番秘辛,但也仍是面容沉静,不动声色,而一旁楚凇扬却已是身体巨震,一时之间,万无一语可出。

楚沲南又看向那把玉色长剑,以手细细摩挲剑身:“此剑乃城主家传之物,今日物归原主。”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