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柯尔停了停，转过身，“是我上次不小心撞伤的淤青……”

山崖边的风呼啸著掠过耳边，两人沉寂，莱伊蹙额凝著柯尔，而柯尔显得很慌张，开始转开话题：“那、那个……诺曼怎麽这麽久还没上来？”末了就要走过去看。

“你会死的哦。”突然，莱伊轻道。

柯尔身体一凛，幽幽回头，咽了咽口水，硬挤出一抹笑：“嗯？你说什麽？”

然而莱伊却兀自上前两步，抬眼看著澄蓝的天空，好一会儿，他闭上眼，静静开口：“上次见到诺曼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柯尔不说话。

“你知道，我对气味十分敏感，我闻出他的身上有一点淡淡的红果的气味。”

听到“红果”这个词，柯尔不由得握紧了拳，脸色依然尽量保持平静。

回头，淡淡瞥了眼柯尔，莱伊继续说：“你知道麽，兽人为了压抑自己狂暴的兽性才会吃红果，但是绝不会吃多，因为红果有很强的的侵蚀性，如果长年累月的吃，不仅不会压制，反而会破坏掉兽人的脑子，轻则大脑受损，变成痴傻，重则……会变成一头毫无理性的嗜血野兽，他们会攻击自己的家人，朋友，甚至最心爱的人。”

说到这儿，莱伊拾起地上的枯叶，皱著眉头，继续说道：“所以我去了你家，却发现吃红果的人，不是他。”

说罢，回头紧盯著身边的柯尔。

柯尔清楚，莱伊大概猜到是怎麽回事了。

“莱……”

“柯尔。”莱伊打断柯尔，默默回头，再一次问，“你为什麽要回去？”

继续缄默。

“你知道的，当你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兽性，或者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你的秘密……他们会杀死你，到时候，甚至连诺曼都保不住你。”

定定看著发出疑问的莱伊，柯尔沉下目光，依旧捂著手臂，许久，他幽幽地说：“我只是……不想让他知道。”

“他迟早会知道。”

“在那之前，我会离开。”柯尔笑了笑，眼里尽是苦涩，“所以请你……不要告诉他。”

“柯尔……”

停了很久，柯尔渐渐走上前，快走到山崖边上的时候，他回了头，并无言语，只是沉眉一笑，眼眸深处，带著从未显露於人前的悲凉，还有卑微的乞求，而那消瘦的身影就像旷野中拂动的风，随时随地都会消失不见。

然後，他迎向了前来接他的身影。

“诺曼。”呼唤著那人的名字，尽管心溢满悲伤，但此时此刻，他的脸是微笑的。

然後理所当然，被那小气别扭的兽人紧紧抓住了手。

诺曼的手很大也很温暖，被他这样抓住，仿佛自己永远不会迷失方向。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永远不要放开自己。

不过，未来的事不可预知，谁都不知道往後会发生什麽，他不敢妄测人心，并不是他不相信诺曼，只是一开始错的就是自己，因为眷恋这点温暖，所以撒了谎，因为无法舍弃这一点点幸福，所以使他内心愧疚，倍加煎熬。

他所能尽情享有的温暖，也仅有现在了。

反手扣住诺曼的手，柯尔抬起头，望著幽幽回头脸颊微红的诺曼，温柔地笑了出来。

风缓缓吹拂著棕色的长发，阳光下，散发著浅浅的金色光芒。

这一刻，诺曼呆住了。

世上最美的一幕，莫过於，自己心爱的人冲自己那浅浅的一笑，仿佛所有的东西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自己与他，还有那维系著两人体温的十指，紧紧的，缠在一起。

那温柔的眼底，便是自己的归宿。

而眼前这个人，就是自己的一辈子。

这一刻，诺曼是真的这麽觉得。

而莱伊静静看著眼前一幕，踟蹰许久，最终选择噤声不语。

他明白柯尔的意思。

但……怎麽忍心？

其实从一开始他发觉柯尔身上的红果味的时候，他就猜到有些不对劲，直到方才真正看到手臂上渐渐侵蚀而上的兽血之时，他还是震惊不已，但震惊之後，他心里不是滋味。

是的，他很明白，柯尔已经无法挽回了。

所以，作为朋友，他能做的，只有缄默不言，或许还能给他们两人一些时间，哪怕，这时间亦屈指可数。

可他怎麽忍心？

送走莱伊，剩下柯尔跟诺曼在山洞里，两人见天色还早，便稍微收拾了一下东西，决定只带走那些轻便的，可以携带的物品，而那些厚重的，诺曼表示回去还可以再做，於是就不带了。

“嗯，回去做新的就好。”柯尔点头，轻声说。

就在两人收拾东西的时候，趴在兽皮上养伤的小狼睁著眼，盯著忙碌的柯尔，忽然挣扎著站起来，一瘸一拐移到柯尔脚边，轻轻用牙咬著柯尔的鞋子，往後扯了扯，试图引起柯尔的注意。

“怎麽了，帕兰奇？”柯尔发觉自己的鞋子被咬，於是蹲下身抱起小狼，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小狼摇摇尾巴，张开嘴但没出声。

柯尔无奈地笑笑，捏捏小狼软软的爪子说：“现在没空跟你玩，我们要收拾东西，明天搬家。”

闻言，小狼却动得更起劲儿，拼命用爪子挠柯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