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1/2)至亲至疏兄弟 / 横汾山鬼


☆、08

08

叶夕一夜未睡,天刚露白便打发玉湖去问文疏的情况,玉湖虽然诧异平时日升三竿也不起的二少爷突然变勤快了,也诧异总是自己跑过去找三少爷的二少爷一反常态变懒了,还是什么都没说尽责得去问了。

听到玉湖说文疏还没醒过来,叶夕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凭什么自己一夜辗转,他却一夜好眠?!跳起来,也不穿外衣,就直奔拜丘院,管他什么病人最大,他非把他揪起来打他一拳不可!可是半路,他却被急急跑来的管家截住了,说是宫里一早传话,让叶夕今天陪同开府仪同三司一起上朝入宫面圣。

仿佛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虽然是夏天,可是清晨还是有点凉飕飕的,叶夕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心如擂鼓,呆立当地。皇上,是什么意思?

往拜丘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叶夕默默转身回了流觞阁。

当叶家父子三人一起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讶异、倾羡,窃窃私语者有之,请安问好者有之,与叶夕叙旧者有之,想结识攀谈者亦有之,叶夕如往常般一一微笑回应,游刃有余,八面玲珑。他的意气风发和叶辰的沉着稳重以及叶迁的冷淡疏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乍一看,他倒是最好相与的。

大姬长安宫由外至内共有乾、元、亨、利贞、屯五道宫门,外朝的官员此时都只在元门外等候,叶夕虽是由皇上召见,但也不便入内,因此叶辰便示意他留在了此处,然后和叶迁继续往里走去,亨门安临殿便是内朝议事所在。

叶夕虽然心中有事,但是脸上仍是笑容不改,一一和前来搭话的人寒暄着,大约过了一刻钟,便听到了卯时钟鼓敲响的声音,大家突然都噤了声,默默排成了两排肃立,叶夕一看傻眼了,此时衣袖却被人轻拽了一下,回头见正是刚才和自己说话的太中大夫葛大人,却听他小声道:“三少爷先到后面略站一站,估计圣上一会就要召见的。”叶夕点点头道声谢,便走到队伍最后站着了。

果然只站了一会,便远远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然后是一个尖细的声音宣道:“宣叶夕觐见。”叶夕虽是向来处变不惊的,但是上朝这种事情却真真是第一次,虽知在皇上面前礼节繁琐规矩多,却没想到竟然如此循规蹈矩到令他窒息。一边心里腹诽着真不知爹和大哥一天天是怎么忍受下来的,叶夕一边跟着那传口谕的公公走了进去。

感叹着皇宫真是宏大,叶夕看到了安临殿的匾额,饶是他向来洒脱,此时却也不知把手脚往哪里放了。叶家虽是世代为官,自有家规,但是在自己家里父子爷孙之间却没有那跪来跪去的礼节,顶多是过年过节的给长辈磕个头罢了,所以虽然叶夕老早就知道见了皇上要磕头,但是真正实行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勉强的。然而不错的反射神经帮了他的忙,一听尖细的嗓音低低对他说:“快进去给皇上磕头”,叶夕两步迈进殿门二话不说就跪下了,低头道:“草民叶夕叩见皇上。”眼角只看到了左右黑漆漆的几双朝靴。

“起来说话。”这四个不疾不徐的话从头顶上传来,叶夕未待多想已经自发站了起来,抬头朝前看去,看到了金灿灿的台阶,视线上移,看到了远远的高高在上的明晃晃的皇帝。虽然是遥遥相对,但是叶夕眼神好,从头到脚连皇上的发丝都看了个清楚,看完后一直激动的心慢慢平静了下来,除去身上的衣饰,皇上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人。

皇上年逾五十,微髯已白,身子稍有发福,他微微斜靠在龙椅上,虽是乍看气势逼人,眼中却带着疲意。

“夕儿,不得无礼。”叶迁清冷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不高不低响起,叶夕才回过神来,赶紧收回打量皇上的视线,偷偷瞟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叶迁和左丞相徐景并肩站在右侧最前排,叶夕只看到了他清瘦的左肩,和官帽下的发梢,恍惚间,仿佛是第一次认识戴着官帽的父亲,他模模糊糊有些明白了“在朝为官”的含义。

“叶家世代出人才,果然如此。”高高在上显得有些空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向来伶牙俐齿的叶夕却不知道如何应对,他倒是不怕这万人之上的皇帝,他就怕说错了话叶迁再训他。因此便低着头沉默了。却听皇上笑了一下,又道:“朕倒是不明白为什么爱卿迟迟不肯让他入朝了。”

叶夕虽然知道皇上说的是自己的父亲叶迁,但是不知为什么却感觉有些怪异。叶迁没有回话,众大臣都噤若寒蝉,叶夕心里不高兴,微微抬眼在第四排叶迁斜后方找到了自己的大哥叶辰,他离他近些,叶夕能看到他一向严肃的侧脸,此时他静静站在那里,脸上没有一丝波动。叶夕又往四处一扫,觉得大家都很怪异,或许是心理作祟,他觉得在一片灰暗中,只有父亲和大哥身上带着明亮的光。

没有听到叶迁的回答,皇上又道:“和爱卿长得如此相似,朕几年前去叶府倒是没有看出来。”叶迁仍旧没有接话,皇上又不紧不慢道:“如今看来,大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气势,朕甚为满意。”

“皇上说笑了。”叶迁的声音仍旧是清清冷冷不卑不亢的,叶夕听了却觉得有些别扭,此时应该说“皇上谬赞了”之类的吧?

可是皇上却不仅没有在意,反而顺着他的话道:“朕,说的是真心话。”叶迁这次没有再说什么,皇上却突然抬高了声音道:“叶夕听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