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2/3)夫夫枕上□□记 / 滴血糖

形。 每每到了夜晚,他柔软弱小的身躯贴着我的胸膛,究竟是什么让他如此战栗和颤抖,小小的眼睛紧闭着,让我庆幸我是他当时唯一的依靠。 “如春阳炎,遥看似水,诸热渴恼鹿,多奔趣之,非水水想,名渴爱生。诸有为身,从诸烦恼渴爱所生,亦复如是。” “渴爱难满,如海吞流。” 佛之真言,在我眼前。当时我还不懂,并非我是他唯一的依靠,而是他是我的稻草,是用来救命呼吸的最后一尾,亦是超重前足以压垮我的最后一尾。 他八岁那年,仇家第一次上门,全寺上下哭声连天,那夜火光冲天,寺中二十七条人命寂,所有过往付之一炬,唯我携他逃出生天。我抱他隐入夜色,心中竟不是悲悯,是庆幸,看他被火光映红的小脸,手臂越收越紧。 从此我左目至耳大片烧伤,铜镜中那张脸不是丑陋,而是恐怖。那些时候,一看到我的脸,他便肆虐的哭,小小年纪像要把胸膛撕裂一样,一抽一抽的,搅得我五脏六腑跟着生疼。于是不得不削了半面白瓷儿面具附上,虽然我并不觉得自己皮相与以前有太大不同,佛曰,万物皆空,面目亦如此。可那时,他不符合年龄的悲伤却映在我眼里,我才知道,万物皆空都是瞎的,那双红肿的眼睛在我面前开始彻底颠覆一切。 他十二岁那年,我与他为避追杀匿至雪山,连天飞雪,粮草竭尽,我心中突然躁动难耐,看他那冻得青紫的小手,那躁动又“噗”的一声在心底燃起来。他蹭过来,在我怀里坐下,那皮肤隔着单薄的衣物冰凉如斯,那燥火轰的炸开,才昭然,原来这躁动的,是怒气,对于我的无用,对于仇敌漫山遍野并无打算停下的搜罗,也对于我离开的准备,准备留他一人在这凶险的世间。我低头,紧紧把他拥起来,对于这个我已看守了七年的小小身体,一股强烈的悲伤漫上眉眼,眼里升上雾气,可泪却流不出来,因为泪是暖的,我并没有多余的热量和力气可供流泪。手臂越收越紧,终于恨不得把他揉碎了塞进心脏里,那儿是跳的,也只剩那儿是暖的。 我要他活下去,我眷恋那呼吸。咬破腕子有半温热的血流出来,他眉头蹙起来,似乎嫌这味道太腥腻。 乖,喝下去,多留些日子,是我甘愿流尽你身体里。 风,犀利刺耳,在我听来却如同呜咽。像有一双手,生生把我的灵魂与身体撕裂,起先是疼痛,而后是麻木,再把一切归于无知无觉。 醒来的时候,他安稳的睡在我手边,尖尖的下巴枕在我手上,又疼又痒。死了吗?我自嘲,怎么还是没能推开他,就这么带他来了。可是,他下巴上的温度一点一点传过来,还是把我拉回现实。 是药农救了我们,也可以说是这个季节特有的雪山蔘。 他站在我面前横眉怒目,叱我自顾自的生死诀别,我只是笑,看他如玉般无暇的脸,却不知裂缝正悄悄开始蔓爬,不知何时他已开始恨,恨我的狠,狠到不管不顾推开他。他叱累了,素白的手指揭开我的面具,那是他从来不敢正视的疮痍,我知道他又怪我那日在火中推开他独自面对断梁,可我笑了,笑的没心没肺,我们还不是死里逃生,一次又一次。 他十四岁,终于有自称是他家人的人站在我们面前。那人丰神俊秀,眉目竟与他有七八分相似。那人说,要终止无休止的追杀,就跟他回宫,而我也终于知道,我那护了九年的小孩儿,原来是那风烛残年的老皇帝在宫外私生的儿子,亦是唯一的儿子。那些权利浮沉勾心斗角我不懂,但我知道眼前这位七王爷是老皇帝唯一信任的人。他带他走,没法子不放心。条件是,我得消失,为着皇家的血统配上高贵的经历,为着把话柄摒除,为着他一鸣惊人之前的安全。 这不需要选择。 我有一瓶孔雀胆,是老方丈给的。突然想笑他的先知。 我叫他走,最好背朝着我。 他说,你选好了,我不走也没用,像以往太多次一样。我送你上路。 于是,他把毒倾尽于我口。 有冰凉从心窝儿处一点一点儿散开,到四肢关节,再到指尖。这毒竟如此奇妙,是从心口开始冷出去。周遭的人事噤了声,那安静太过磨人。最后一眼,他嘴角带着冷笑,我看他,从来不会看错。 孟婆和我说,忘了吧,一下子忘记和一点点流逝结果相同。我微笑不语,开始在三途河边看他轮回。 那一世,他终至尊天下,山呼万岁。我亦最终知道,他走时,其实我不必死,是他恳求皇叔赐我饮毒。为着他坐拥天下,我不能存在,原因是我在他心里还有些分量,重的,重过万里河山,这是他与皇叔的原话。一朝天子,不该有弱点,我该死。 自那以后每一世,他都活的幸福。有他爱的人,爱他的人,不用担心留不住。 我的来世,还是僧人,一切未变,长伴青灯。这是我在三途河里的倒影,还是我的未来? 看不开,我跪了九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曾拿生死当做盾牌,叫他活着,其实让他离开,是我真的想让他回来,这才是真相。就像拿抚慰当护卫,我把他抱紧,就只是因为我的身体渴望他,我很需要他,这才是真相。 是我推开他的。 那一次一次背离真相的抉择却在最后告诉他,我用我的命,换来他的命他的未来,为的不是我爱他,而是当下我做出的抉择。而我的抉择牵动着他日后所有的抉择,为的也不是他爱我,而是他选择了受我牵动。演变到最后,他要我死,一瓶毒药,我甘之如饴。 他死了。从我饮下那毒,我阻止不了。那只是两种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