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2/3)斯年如戏 / 一只蠢叶子

间,他就保持着这样一个姿势。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本就狭小的房间显得更加昏暗,床头放着一盏台灯,苏斯年略转了转头,伸手想要开灯,却摸到上面厚厚的灰。这个台灯如同潮湿的被褥一样,在提醒着苏斯年此刻的绝望。

原本以为充满希望的上海,在看到周墨钦那件墨绿色的军装时,土崩瓦解。

同样是军装,以前在南京时候看着那么耀眼,现在只不过换一种颜色,再看就是满眼恨意。

他永远忘不了穿这种衣服的人曾经对他做过什么,对他父母做过什么。

摸了摸包裹里面所剩不多的大洋,他不知道接下来要去哪,南京,他不会再回去了,可是除了南京,他再没有熟悉的地方,也没有认识的人。

兵荒马乱的年代,人人自危,没有人会在意一个戏子的死活。

自嘲的笑笑,他走到窗边,看着黑夜即将来临的上海,这座都市,繁华,热闹,阴暗,恐怖。他从心底生出厌恶,垂下眼准备关上窗户,视线所及,楼下站着一个熟悉的人。

苏斯年的心猛地跳起来。

带着仇恨。

他想都没想,用力合上窗户,许久未打扫的窗棱被惊起了一层灰尘,呛地他咳嗽了几声,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

他定了定神,去开了门。

若是要有个了解,还是当面说清楚的好。

周墨钦换了常服,一件深色的大衣,围着咖啡色的围巾,这个围巾苏斯年认得,是当年在南京的时候,他送给他的。视线只在围巾上停留了几秒,他侧过身子,将人让进屋。

周墨钦环视了一下昏暗潮湿的房间,心疼道,“斯年,去住个好点的地方,这地方容易生病。”

苏斯年看也不看他,径自在床边坐下,冷冷道,“有什么事说吧,说完快走,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

周墨钦脚步顿了顿,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用力绞了一下,扯得生疼,他好脾气的走过去蹲在苏斯年面前,轻抚他的脸,“斯年,这么久没见了,你就不想我吗?”

他的手心温暖湿润,带着一层薄薄的汗,没来由的就让苏斯年想起了在南京被囚禁的那些日子,身子开始止不住发抖,猛地一把拍开他的手,怒道,“别碰我。”

周墨钦眼神暗下去,讪讪收回手,不知如何自处,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问他,“那你接下来要去哪?如果留在上海,我帮你找一处好房子。”

“我不会留在这里。”

“你不会原谅我了。”

“不会。”苏斯年几乎是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两个字。那些曾经难以启齿的经历,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推翻了过去所有的美好,像一根刺藤一样,盘踞在他的心里,心每跳动一次,他就疼一次。

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周墨钦会去当了日本人的走狗。

周墨钦叹了一声,点燃一根烟,烟草的气味在小小的房间扩散开来,为他带来些许安慰,猩红的烟头燃到一半,他开口道,“那不如,你杀了我吧。”

苏斯年像是听错了一般,震惊的看着他。

周墨钦笑了一下,“你不原谅我,我还不如死了。”

苏斯年站起身,打开门,面无表情道,“你如果不走,那么我走。”

周墨钦见惹恼了他,连忙起身,“我走,这大晚上的你不要出去乱跑了,外面不安全。”说完朝苏斯年靠近一步,似乎是想伸手再摸一摸他的脸,被苏斯年不着痕迹的避开了。

关门声像是一记沉重的叹息,将他们隔在两个世界。

床头柜的烟灰缸里还有未燃尽的烟头,星星点点的火星,吐着令人着迷的气味。

苏斯年穿上外套,下楼买了一包烟,学着周墨钦的样子猛吸一口,呛得一阵咳嗽,从前他为了保护嗓子,从不碰这类东西,如今却再没有顾忌了。

“不会抽烟就不要抽的那么猛,小心伤到肺。”陌生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斯年扭头看去,是白天在周墨钦办公室外面遇到的人。

他穿着军装,正满脸笑意的看着自己。

苏斯年皱眉,并不打算理他,丢下烟头用脚踩灭,准备转身上楼。

“想不想知道周墨钦都做了什么?”余汉明开口。

苏斯年脚步顿了一秒,头也不回道,“不想。”

余汉明上前拦住他的去路,笑道,“别着急回去嘛,陪我去喝一杯,我告诉你周墨钦所有的罪状,比如他杀了几个地下党,比如他抓了多少抗日分子,再比如……”

“闭嘴!”苏斯年打断他,“没人想听这些,难道你全都说与我听了,你就不是和他一样的人吗?”

“我是啊,可我诚实面对自己啊,这世道,只有勇于面对自己才能活的安稳,您说对吧,苏先生。”

苏斯年毫不意外他如何得知自己的名讳,也不打算与他继续纠缠,转身欲上楼,手腕被人抓住,还来不及挣脱,他就听到了一声枪响。

余汉明在他身后倒了下去,被打中的头部血溅出来,污了苏斯年唯一一件外套。

周墨钦站在他们身后,沉着脸收起枪。

苏斯年死命攥着拳头,来克制自己发抖的身体。在南京被关押的那段时日他原是见惯了生杀场面的,可此刻却无比恐惧。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周墨钦走近自己,为自己擦去脸上的血污,“别怕。”

“周墨钦,原来你就是这样杀人的。”苏斯年听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