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3/4)[历史]大汉首辅 / 北徙君

艾草混合燃烧的味道。主榻上刘据早已沉沉睡去,张贺在外间的卧榻上翻来覆去,竟然有些失眠。

他特地挑了一张摆在窗边的卧榻,帘子半卷就能看见银河在夜空中落入远处群山的峰峦背后,翠绿的竹节在月色下被照亮得如同上好的玉萧,在这样的夜色中,张贺开始思索一些事情来。

今天看到卫青在马背上骑射的英姿,张贺心里也燃起了一股“大丈夫当如是”的热血豪情。他要帮助太子巩固地位,巫蛊之祸里太子最缺乏的是什么?不是那些会献计的人才,也不是会直接手刃对方的侠客,而是对军队的影响力。这也是为什么现代人谈论起巫蛊之祸,总感叹如果卫霍还有一人活着,就不至于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贺本来也想过就搞些小发明来混日子,但西汉尚武多以军功封侯,刘彻时期因为要攻打匈奴,因此封侯的人绝大多数都是军功,他搞小发明很有可能混不出头,而且有些改善生活质量的发明也只能用来经商,刘彻一朝出了个商人之子桑弘羊,最擅长的就是从商人豪强身上撸羊毛,哪个穿越男脑抽在刘彻治下想按照穿越的套路当个大商人,那下场说不定就被当成头号打击对象了。

所以张贺很快调整了策略,他想趁着装配马镫这事,找个机会去军营看一看,看看那边以后有没有自己的发展余地。

这么想着,张贺渐渐进入了睡眠。在梦中,他再一次来到了那座观星台上,此时的招仙阁不再只是一座区区三层的建筑,它拔地而起变成一座高耸的高台,台上高空的风很急,吹拂着张贺长长的袍袖。

因为在梦里,张贺也不再是几岁儿童的模样,而是变成了他原本二十出头的成年人外表,他身上穿着一件繁复的衣服,头发也束起,带着端正的发冠。一阵风吹来,他的衣袖和腰间悬挂的玉璧都猛烈地飞舞起来,玉璧碰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在他视野所及之处,一座金铜仙人托举着承露盘,在巨大的圆月下沉默地伫立着。在那座金铜仙人高举的双臂之间,位于遥远平原的边际发出火焰般的光芒,那是长安城的方向。

“张贺,张贺。”风中有什么人在喊着他的名字。

张贺急忙放眼望去,长安城中武库的大门敞开,丞相府前血流成河,高耸的楼阙在熊熊燃烧的大火中轰然倒塌。

一袭黑衣的太子刘据站在这么一副地狱般的图景里,他的脸上冷若冰霜,苍白得如同已经死去了一般,他的嘴巴在开合着,似乎在呼唤什么人。

张贺竖起耳朵,听清楚了,原来太子喊的就是自己的名字:“张贺,张贺,你在什么地方?说好的永远陪在我的身边呢?”

无数人在太子身后倒下,长安城的尸骨垒成了山,那是十万人的怨恨,那是十万人的冤魂如同狂怒的风一般在每条大街小巷穿梭怒号。太子身边站立着的人越来越少,有一批人倒下死去了,还有一批人默默地转头离开,直到最后剩下刘据一个人。

“等一等,太子殿下!”张贺高喊道,但那个声音没有传达到那边。

刘据走到一座黑暗的房间里,往屋梁上悬挂了长长的白绫。

“我已经什么也不剩了,与其受辱而死,不如给自己留一个体面的死法。”

“不,你还有我……”张贺急着劝阻,但他所处的甘泉宫的高台和太子所处的长安城的房间,仿佛两个彼此隔绝的时空,无论张贺在这边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改变。

这种巨大的绝望令人疯狂,张贺飞快地往前跑去,然而高台有边际,他从上面飞快地跌下,当死亡即将拥抱他的时候,他大喊一声醒过来了。

“张贺你怎么了?”年仅五岁的刘据站在他的榻前,一脸担心,“你刚刚又喊又叫,看起来很害怕。”

“没事,只是梦到了一些非常可怕的事情。”张贺整个人都出了一身虚汗,此时脸色非常难看,看起来虚弱不堪,事实上他此时内心也非常虚弱,“皇子殿下,能安慰我一下吗?”

刘据不知道张贺那个梦境,在他猜测中张贺一定是梦到被怪物追逐了,于是他坐在榻前,伸出双手抱住了张贺,还学自己母亲哄人那般,在张贺背后轻拍,“不怕了,我和你在一起呢。”

第21章 建章

长安城的章台街被挤得水泄不通,大汉新任的大将军卫青带着他凯旋的大军,在咸阳原上的长平观稍作休整,由出发时的横桥跨过渭水,从厨城门进入长安城,接受万民的夹道欢迎。

这一战卫青打跑了匈奴的右贤王,这可是仅次于大单于的高级官员,可谓一次空前的大胜利,消息一传到长安,大街小巷都沸腾了。于是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街道两边就被挤得水泄不通。

刘据当然也想一睹自己的舅舅凯旋归来的英姿,因此提前一个晚上,卫子夫就带着刘据和三位公主,还有刘据的几位小伙伴,卫青的三个儿子,在北宫挑了一处最高的宫殿住下,推窗正好临着章台街,可以将街景一览无余。

汉军红袍黑甲,看起来军容肃穆,卫青骑着刘彻新赐的白马,在队伍最前面行进,在他的马前,驱赶着一大群白色的羊群——这是他这次缴获的千百万计的牛羊里的很小一部分,大部分都留在了河朔草原,只有一部分象征性得带回来,作为战利品献给天子。

“羊羊,好多羊。”卫不疑刚学会说话,伸出两只小手在空中抓着,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