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1/3)琴瑟在御,宠辱两忘 / 我独顽且鄙


如今安置罢五溪族人,赵让决意赴周校尉之约,虽说此间旧部再三劝阻,他也自知此去,渺存生机,只是为心头所牵所绊,于情于忠,他非去不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五溪族王临行前的好意,赵让感怀不已,为必为之事,就算事后永失李朗信赖,也无可怨悔。

周校尉与赵让相约在南城门下,时值四更,赵让一路行来,还能听见远远传来的梆子声,若照寻常,散居于金陵各处的京官应已起身,整装待发,好前往宫城,接驾早朝。城门也当在五更天开启,喧嚣随之而起,日复一日,往复循环。

然而今夜却处处寂静无声,无关祥和,处处隐隐生出森森然的杀机来。

赵让如约而至,周校尉望之而变色,勉强笑问:“赵将军怎么独自一人?莫不是那些蛮夷全都不讲忠义,不愿追随将军?”

“他们另有去处。”赵让并不多言,向城墙望去,反问,“周校尉已安排妥当?”

“当然。但,但就你一人?”

赵让淡笑:“正是。周校尉嫌弃了?”

失声片刻,周校尉勉强摇头,他举右手,伸拇指、食指于下唇处,吹一声短促的响哨,就见城墙上有人从雉堞后探出头来,很快又缩了回去,不多会儿,上方垂下一条粗绳,直到底端。

周校尉上前握住绳头,使劲儿往下拽了几拽,回头对赵让道:“在下还以为赵将军会率虎贲而来,要早知只有您一位,又哪里要这么费劲!”

赵让听出他口气中的奚落,不以为意地轻笑上前,从其手中接过绳子,自捆于腰间,方道:“劳烦周校尉,请上面的兄弟将我拉上去。”

周校尉迟疑着,端详着赵让,道:“待会你缒城出去,走个半里路,自有人送好马给你,并为你指明路线。不过赵将军,就你一人,真的可行?”

“请吧。”赵让行了个手势,不愿再与这马前卒子多话。

尽管面露不快,周校尉还是依言吹了声长哨,向赵让拱拳笑道:“那便祝赵将军马到成功吧。”

“多谢。”赵让答话同时,一把抓住绳索,借助上方的拉拽之力,迅疾地攀援上城头,几名戍城的兵卒围上前来,其中一面目模糊者当即向赵让行礼道:“贵人能不能赏赐弟兄们几个小钱?待会弟兄们才可好好使上力气?”

赵让一愣,转念马上悟到,被笼络的定是此处城门的将领,这些小卒小校便是连残羹冷炙都吃不着,这般厚颜无耻地伸手要钱,可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可他是随驾出行,身上哪曾带有钱银,但见这几人个个一脸馋相,赵让一边暗叹于京畿守军本当是天下精锐,仍这般军纪废弛,如不及时整饬,怯将弱兵,颓势固成,力挽狂澜便难上加难;一边又深知“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若不满足他们,就怕还要刁难上一阵才肯将他缒下城去。

他自忖耽误不起,可摸遍全身上下,竟是除了悬于胸前那块李朗新予的玉佩外,再无值钱之物。

赵让一向果断,此时却不由踌躇起来,他以手轻抚着那玉佩,万般不舍,仍是狠一狠心,正要摘下来送与诸兵士,倒是对方见他一脸为难,主动开口道:“贵人,我们弟兄也不敢贪您多少,您把身上那件外衫脱下来给我们换钱如何?”

闻言赵让大喜,爽快答应,把身上那件从宫中穿出来的绣金边丝绵袍衫除下,递给那为首兵士。

兵士们自也欢欣鼓舞,齐心协力把赵让缒下城去。

既是出了城,赵让健步如飞,顺遂地寻到接应之人,骑上良驹,飞驰进山。

作者有话要说:

哇,九十九章了。自己给自己鼓掌下,等一百章了出去搓顿好的~

第110章 第一百章、

第一百章 、

谢昆原先是跪伏于地,得了李朗的允许,起身立于君侧,将今夜之事道予圣听。

他说罢后不敢稍动,垂头偷眼瞄向李朗,他不清楚自己所说的话里,皇帝会相信多少,他虽无全然以实相告,然赵让私调军队、意图谋反总是不争的事实。

但如若皇帝仍一昧袒护赵让,归罪于他,又或是从其话语里窥测出他也心甘情愿地卷入这场宫变之中,那谢昆知晓自己面临的很有可能是千刀万剐的下场。

只是这场不期而遇,谢昆认作是上天的旨意,是苍天怜他,特借皇帝之手,以报大仇。

他在答应子玉,助她一臂之力时,心头曾闪过老父的影子,但很快便决意为眼前沉鱼落雁的女子而甘心孤注一掷。

两人之间最后一个旖旎缠绵之夜,子玉在他怀中宛若一池春水,她所为他描画的似景前程,较什么位极人臣、权势滔天、家业兴盛更令他心神荡漾。

谢昆虽出身于门阀世家,却自幼便厌烦这种与生俱来的富贵荣华,长大成人后,又以谢氏长子的身份得拜大将,执掌兵权,他便更将自己视作池鱼笼鸟,难求逍遥。

他原以为这一生都将如父亲所望,循规蹈矩,延续谢家的鼎盛昌茂,谁知竟在前太子的一次欢宴中,得以惊鸿一瞥太子妃的身影,谢昆始知何谓人间绝色,那一回,十二扇屏风后传出古琴乐声,谢昆心中反反复复“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的诗句,如痴如醉。

也是为了子玉,谢昆愿遵从父意,扶李朗登帝位,如李朗那时肯将子玉赐予他,而不是囚入深宫,让他难得一见,又怎会有如今的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