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节

(1/3)死生契阔 / 引煜


“葬玉筝。”苏容听罢一愣,后又对叶邵夕解释道,“这是葬玉筝的音色,清亮空灵,能传千里之远,为当世至宝。”

“葬玉筝……唯当今君王御用,想必这弄筝之人,便是他了。”苏容低语,试着分析道。

他二人听了一会儿,谁都不说话,不知过了多久,想必是从这筝声的第二小节起,忽然有人应声唱和了起来,飘渺悠远的,传进叶邵夕的耳里。

叶邵夕本以为,宁紫玉想必是运用了内力,才将自己的歌声传到如此之远,然而他却不知,不要说宁紫玉本就没有如斯本事,就算是他有,他如今身受重伤,两臂几乎要废掉,又如何有这能耐千里传音,只为一曲?

叶邵夕错过的这些小细节,他本人没在意,而苏容身为女子,身上没有半点修为,更加不会知道。她能懂得的,想必只有弹琴之人的这一番心境,与那一番唱词了。

至于那唱词,苏容后来又闭目仔细听了好大一会儿,才重新睁开眼睛,摇头失笑着,叹息道:“想不到那暴戾无道的宁紫玉,也能写出这般唱词,真是出乎意料……”

说罢,又突然转头面向叶邵夕。

“你细细听来,可能听出这唱词中,蕴含了什么样的真意?”苏容笑着问他。

叶邵夕被她问得不由地噎了一下,这才赶紧闭目细听,隐隐约约听出那曲子中,是这样唱的。

其中上阙为:“愿焚尽,返生香。引孤魂,归来向。为君稽首,隔烟静看莲华瘦。如来难求,一缕深心百种系成愁。”

“鞍骑渐远,却倚哀弦歌别怨。轻拢细捻,夜长更漏怨极弦易断。马嘶惊梦,忆云阳山上曾逢。恨锁眉峰,思量五载无泪与君倾。”

“长云凝,霜天净,交加忆,醉酩酊。”

“驰骢踏近枯竹径,推门唯觉落叶深。细闻雪声敲残漏,独对孤灯数落花。”

“君不留住,往事千端,怎忍分离,无事孜煎。触目还伤,心切。寻思残梦,应迟。”

全曲到了下阕,渡过一个起承转合,曲调逐渐悲伤寥落了起来。只听,身在远方的那人又唱道:“死与生,与谁同?怨与恨,皆成空。后院新凉,萧萧竹叶扶疏窗。小坐持觞,暗思流年何事断人肠。”

“归燕双栖,妒他双去又双息。不觉寒暑,此后长向孤鸿声里住。土花长染,屧痕沁湿锦鹓斑。怅望长天,惟飞雁年年霜雪知还。”

“并回烛,忆写向,添哽咽,足凄凉。”

“葬玉流红夜未央,微歌发齿不能长。悲风荡漾摇帷帐,停琴伫月坐自伤。”

“八尺游丝,千里归梦。忽疑君到,痴数春星。荒城宫阙,全非。做尽秋声,空待——”

直到全曲结束,筝声当中最后一个尾音被轻轻勾起,落下,重归寂静,叶邵夕都没有听出这首曲子中有任何深意。

“只是一般的闺人怨曲而已,哪有其他深意。”这和他之前在映碧皇宫中听到的唱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动,当然,就更不可能有其他深意。

谁知苏容却摇摇头,似乎很不赞同他:“直到今天这一刻,我才知道,原来在这世间上,还会有这样的曲子,让人听完了,却只管出神,心内还在默默记诵……说到底,是你没有用心听吧,否则,怎会不知?……”

苏容叹息似的几句话,不知怎的,让叶邵夕忽然心中一震,蓦地就想起在他第一次听到这首词曲时,君赢浩对他所说的几句话。

君赢浩那时也是这样说他。

“说到底,是你没有用心地听这首琴吧。否则,你怎么会弄不明白它其中的真意。”

他们几人,怎会不约而同地对自己说出一样的话,叶邵夕搞不懂,也不想去搞懂,反正宁紫玉再说什么,再做什么,都不关自己的事了,何必再想。

“不知他是要将此曲唱给何人听。”苏容笑道,转头面对叶邵夕,“如若是我,只盼能得一有心人若此,便是此生无憾了。”

如月光流水般的筝声告一段落,叶邵夕闻言,正要说什么,忽听门扉之外,流水潺潺,似是有人乘月划桨而来,停驻在这家客栈之外。

晴安镇与安邑不同,西南两方临水,是一座沿水域而发达起来的小城,叶邵夕今晨出了安邑之后,便一直向东走,来到这晴安镇,走到的正是官道陆地。

他虽然走得是官道,但这并不代表他就没有注意到晴安镇西南环水的地理特点。而恰巧苏容的这间客栈,坐北朝南,正门临路,后门绕水,风景恰是宜人。

叶邵夕打听过,晴安镇沿着的这条河,名为窈水,河面很宽,放眼望去,倒是有一条江的宽度,很是美丽浩瀚。

传说,只要有情的男子,摇桨划船,沿着这方窈水逆流而上,将自己心中的情意,以藏头减字的方式,将情歌唱给自己喜爱的女子听,二人便一定就能两情相悦,结定终生。

叶邵夕以为传说毕竟只是传说,一定不会有人信的,可谁想,窈水河上,真有人摇桨涉水而来,停在苏容的客栈面前。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那人好像过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涩涩地唱出第一句,开头第一个词是一个“思念”的“思”字。

淳朴的山歌歌声悠扬,曲调婉转,再加上唱歌的这人声音浑厚,低扬悦耳,听起来便别有一番风味。

叶邵夕转头望去,但见眼前的苏容,忽然面露赧色,双颊泛红,一副情窦初开,纯情小儿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