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1/3)死生契阔 / 引煜


而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体味到什么才叫真正的切肤之痛,锥心之苦。

宁紫玉悔,悔恨得竟从一片片的痴望中,翻转而出一片片的绝望来,让人身处其中,却无从消褪。

望着身边的人,无论如何,宁紫玉想,他总会为他撑出一方尺素的天空,以供他自由呼吸,任意飞翔。

夜已深寂,天宇之上,繁星寥落,隐没。

空旷萧广的房间深处,只听得二人静静的呼吸。一个人原本想亲吻另一人的额头,却被那人冷漠地转头避开了。

“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就不勉强你……”

宁紫玉叹息一声,紧拥住了身边那人。而与此同时,他也感受得到,身边的身体隔着衣衫,整夜里抖个不停。

这夜,宁紫玉除了用尽全身的力气紧紧拥紧他之外,已没有别的言语,可以言说。

另外,他二人的呼吸也从未这样的贴近过,直到第二日的拂晓,天大亮。

第四十章

那夜之后,宁紫玉原本以为,他至少可以和刘杳度过一段美好的时光。

可令宁紫玉料不到的是,刘杳却在那之后,忽然开始躲着他,选择避而不见。

宁紫玉很敏锐地察觉到,但凡是他频繁出现的地方,刘杳一定会尽量绕过,就像厌恶到绝不愿意再见自己一眼似的。

宁紫玉想不通,如果他当真厌恶自己,那夜又如何会在自己怀中颤颤发抖?如果当真厌恶,为何不将自己推开?

这夜,宁紫玉静立在刘杳殿外的窗棂前,不知多久。直到自己的靴子上都有了湿气,他也不曾离开。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似乎也只有夜晚,才是他能够看得到他的唯一时间。

别人或许会不清楚,不知道,但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是跟在皇帝身边伺候他生活起居的小侍官席永,却是将这名皇帝日日夜夜以来的所有动作,都明明白白地看在了眼底。

如果不是他亲眼所见,又怎能相信,那样一个在别人眼里一向是反复无常,且阴晴不定的暴戾帝王,怎会像寻常的男子一样,偏偏就是对着他的所爱之人,不敢走近,奢奢遥望?

原来,纵或是杀人不眨眼的帝王,在“爱”的面前,也不免有匍匐拜倒的一日,让人为其哭,为其笑,也不断地为其怅怅惘惘,立尽寒宵。

“陛下,奴才给您烫壶酒来吧,这儿天凉。”席永忍不住道。

宫墙高掩,庭苑深深,高下的月华宛如一丈丈清冷的迷雾,将那些堆砌的假山顽石笼罩得飘渺迷离,遥似仙宫。

时值深夜,在本该安静的“栖殿阁”门外,却始终有一行人的身影,站立在它回廊的转角处停留不走。这是一队仪仗,为首的是一名身穿紫袍,发束金冠的男子。只见,他长久以来伫立瑶阶,面对眼前一副窗火摇曳的幢幢烛影,不知日夜。

每一次,寒气都要浸透他金丝织就的靴子,但宁紫玉却浑然不觉得什么,反而倒是每一夜,每当有一个人的身影从屋内慢慢踱出来的时候,宁紫玉的眼神,才会忽攸闪烁一下,顿时显现出激动的光彩。

然而让所有人都想不通的是,每一夜刘杳的身影出现之时,宁紫玉虽然激动,但却从不在那人面前现身,不知是在顾忌着什么。

有时候就算那人不曾现身,但宁紫玉每次只要看到那人映照在窗前的剪影,便已极为满足。

对灯窗畔,极目向晓,抱影无眠。

他候了一整夜,也无非就是想捕捉到那个人现身的瞬间而已。

这时,寂静的黑暗中,不论是窗前那抹遥遥飞动的烛火,还是此刻映在宁紫玉眼底,那人那袭孑然的剪影,都将此夜的天空点照得无比鲜明。

相思遥遥那堪寄,为君憔悴落花时。

虽然刚刚初春,但许多早开的花瓣已经凋零,扑扑簌簌地落在宁紫玉的脚下。靴面上的锦缎,被地面上的寒气沁透上来,不知湿了几层又几层,寒了几遍又几遍。

“陛下?……”

“陛下?”

刚已说过一遍的小侍官席永,等不到宁紫玉的回答,于是又忍不住提高声音叫了一遍,他很是担心陛下的身体。

“陛下,这儿天冷,奴才给您烫壶酒来?”

“不必了……”宁紫玉淡淡答道,目光一直紧锁窗前。

席永之外,还另站着一名已伺候宁紫玉年头不短的中年监官,柳文正。

这侍官与监官,虽在叫法上略有不同,但在等级制度异常森严的映碧皇宫之中,这二者,还是有很大差别的。监官属百官之一,有品级,主要职务则是在内宫记录皇帝言行。监官和侍官虽同在宫内奉皇帝,但像柳文正这类做得好的,受到皇帝的嘉奖,一朝荣升也不是不可能之事。而像席永这类人,便一辈子只能是伺候皇帝的命。

因此,一旦柳文正说话,席永便不得擅自插嘴。

“皇上要是对此人有意……不必介意他身为煜羡使臣的身份,下官自有办法,让他乖乖侍寝……”

这柳文正在官场的时间长了,很有些谄媚奉承的本事,他看宁紫玉对宫殿内男子那般上心,便摸得了几分圣意,立马为宁紫玉出主意道。

柳文正本以为自己的主意必能讨得宁紫玉欢心,谁知,本沉浸在自我思绪中的宁紫玉听见这话,却微微斜了一斜眼,冷笑一声,很是阴鸷地哦了一声。

柳文正见状,立马将自己袖中的一件物什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