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起床。

“四分四十八秒。”

“那他开太快了。”男人笑道，“你还说他不乐意演，这不赶得还挺及时的。”

胡导不敢苟同，“啧，你那宝贝疙瘩，就差把‘老子才不稀罕你这电影’写脸上了。”

“担待些了，胡叔叔。”男人温声细语地哄着，“他就脾气直，但我保证……”

胡皓几乎能想到电话那头的杨曦，一谈起孙秋宇，嘚瑟得眼尾都翘起来的小狐狸模样。

“你再也找不到比他更有天赋的演员。”

并不是因为爱人滤镜，杨曦自认，就算他和孙秋宇没有这个关系，甚至不认识，在看过他演戏后，也会这样觉得。

孙秋宇是天生的演员。

在孙秋宇因为被黑心资本家坑进娱乐圈后的大黑潭后，杨曦和他两人都抱着得过且过的态度，既不争资源，也不抢咖位，反正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只有脸好看的花瓶，一茬一茬的春风吹又生，混几年，等公司发现孙秋宇摇不下钱，自然就雪藏他了。

几年前杨曦也刚上大学，学的经管，大一课也不多，时常以孙秋宇的全球后援会会长的身份去片场探班。

受限于金发蓝眸的混血儿外形，孙秋宇接不了大制作的国风武侠剧，公司就给他派了一部脑残玄幻剧，奇装异服不说，现场又没特效，输出全靠吼，演起来就像一群中二的神经病。

孙秋宇演的是个亦正亦邪的反派二号，染着银发，穿着黑色兜衣戴着金色面具，只露出一双清澈见底的蓝色眼眸，作为现场唯一一个不戴美瞳的演员，他明显占了优势，至少看上去他是画风最正常的那位。

孙秋宇戴着面具，开拍前凑到杨曦面前，委屈巴巴地抱怨，“脱色剂弄得我好不舒服。”

大夏天的，穿着这么厚的黑衣服，还把我的金毛染成了萨摩耶！

杨曦心里也不舒服，拿s-hi巾纸给他擦汗，“我听说那玩意致癌，赶紧演完去洗了。”

孙秋宇唯杨曦是从，“嗯嗯。”

导演把他叫去，对这个看上去就毫无城府，没有心机的英俊模特说，“别有压力，先试试戏，这里你要揭开面具，其他的别想，你平时怎么拍平面的，魅惑镜头懂么，勾引观众，对对，只要你演出帅的感觉来就行……”

简单来说，导演根本不需要他的演技，他需要的是孙秋宇这张异域风情的脸。或者说，整部剧都不需要演员的演技，男一是某人气男团的门面担当，女一更是流量小花旦，一票配角都是颜值在线，演技车祸根本不值一提。

这就是部注定要骂成国产之耻但能赚得盆满钵满的快餐雷剧。

“……你懂的。”

孙秋宇了然点头，“我懂的，导演，争取一遍过。”

导演乐呵呵地夸了他几句，没当真，这年头，有几个年轻人会把演戏当真。

女主背替站在点位上，一声一声地追问，“你是谁？你到底是谁？”

在这个故事里，他是妖女之子，天生异眸异瞳，备受嘲辱，女主角曾救他一命，是他心中珍重的白月光朱砂痣。

太阳正烈，黑袍男人回转过头，面具下盈盈一汪蔚蓝湖眸自带幽幽凉意。

他冰冷道：“我是魔尊的人。”

背替念的台词感情生硬干瘪，“你是魔教中人，又为何屡屡救我？”

孙秋宇负手而立，闭上了眼睛，一阵沉默。

忘词了？

副导演正要喊卡，却被导演止住，显示器里，黑袍男人终于睁开了眼睛，蓝眸里的凉意褪得干净，取而代之的，是掀起风浪的大海里即将沉没的一叶扁舟。

“你不需要知道。” 孤苦、濒死、绝望，眼前的少女就是他活着的救命稻草，可他仅是抱宝怀珍地看着，并不忍心伸手，将少女拉进风暴里来。

却几乎将坐在显示器的人们溺亡。

孙秋宇，竟有一双……会演戏的眼睛。

鼓风机嗡嗡一起，风过，黑袍被吹落，银发在阳光下耀着白金光，少女不可思议地伸出手去，将男人脸上的面具取下。

这部名为《神剑传奇》把观众当傻子的脑残玄幻剧，豆瓣评论却有4分，网民评论称多余两分，打给没钱买外景的那片无名小树林里那个银发少年在心上人面前的一笑。

那样冷的眼睛，那样毫无保留的朗朗一笑。

和那句催人泪下的内心独白。

“这个世界可笑又残酷，夺走了我所有的温情，但只要你在，魔就有了为人的理由。”

那天拍完戏回家，杨曦帮他洗头发。

细软的头发褪去不真实的银白，露出他本来的温暖金色，杨曦掂在手里，频频出神。

“小曦，你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演得很好。”

何止是演得好，那么粗制滥造的外景，他简简单单站在那里，一切都在发光！

孙秋宇傻乎乎一乐，“导演也这么说，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想一次过了，这么热的天，你站太阳底下中暑了怎么办。”

杨曦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什么闷住了口鼻。

“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