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下了车，被游乐带着兜兜转转，墓园里很安静，偶尔能看到一两个游荡在自己墓碑前不肯离去的野鬼。

“这儿啦，就是这！”游乐凑在自己墓碑前，嫌弃地皱起了眉，“这张照片丑死啦，就不能ps一下嘛！”

“你在说笑话吗？”万里频频摇头，将视线落在游乐的墓碑上。很小的黑白照片里，是十五岁的游乐的证件照，目光呆呆的，似乎很不情愿照这样的照片。当时游乐一定没想到，这张照片会贴在他的墓碑上。

万里微微弯下腰，将白玫瑰放在游乐的碑前，尽管呈鬼魂形态的游乐就在他身边瞎蹦跶，由墓碑散发的一种浓重的悲怆感还是扑面而来。

游乐十五岁的生命，就这么彻底终结了。

万里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身后忽然传开一道低沉醇和的声音：“请问你是……？”

万里转过身，看到一个身穿肃穆黑衣的年轻男人正站在不远处，他留着微长的碎发，凌乱的散在脖颈周围，瞳孔很干净，像是雨水冲刷过的镜子般有种让人心悸的清澈，但眸中的神色却泛着郁郁的悲伤。

“老师，他就是我二哥，游邦。”游乐连忙解释道。

万里怔了怔，心想难怪看着跟游乐有点像，“你好游先生，我是游乐的美术老师。”

游邦若有所思地轻轻哦了声，“姜老师？游乐常跟我提起过你。”

万里微微点了点头，往边上退了一步。游邦走上来，看着碑前的白玫瑰，轻声说：“游乐最喜欢玫瑰。”

“是啊，他和我说过。”万里道。

“二哥……”游乐眼泪汪汪。

游邦比万里高出半个头，身上有股商场里磨砺出来的强硬气场，太过压人，万里几乎想落荒而逃。

“谢谢你来看游乐，万里。”游邦说。

万里还没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换了，忙道：“不……没什么的，游乐是我的学生，来看看他是应该的。”

游邦将自己的名片奉上，“以后如果有什么事，能帮得上忙，尽管开口。”

万里双手接过，有点尴尬地笑了笑。游邦果然很疼爱这个弟弟，万里只不过尽本分——虽然是被游乐生拉硬拽来的——居然能得到游二少这种承诺，跟捡便宜有啥区别。

不过虽然心里这么想，回家后万里还是将游邦的名片随便扔了。

“老师老师，我二哥是不是帅得一比那啥？虽说跟我比是差了那么一点……”回去的路上游乐又开始兴奋地卖二哥了。

万里面无表情道：“是是是，美得跟天仙儿似的，你全家都美得跟天仙儿似的。”

游乐没听出万里口气里的敷衍，还很得意洋洋，“那是，我爹妈的基因可是杠杠的，我跟你说，不是我吹，我大哥跟大姐长得更好看，我姐在美国留学那会追她的外国佬那都能绕地球一圈巴拉巴拉……”

万里好奇道：“你还有个姐姐？”

“对啊，我大哥叫游野，大姐叫游晴，他们是双胞胎。小时候他们老欺负我，不过都被我二哥打跑啦哈哈哈，我二哥可疼我了，他以前交过一个男朋友，但是那个小弱受背地里拿我寻开心，我二哥就果断跟他分手了……”游乐兴奋个没完，一路都在唧唧歪歪。

万里下意识地转头看了一眼，他们已经走得很远了，只能依稀见到远处那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黑影。

“你们一个兄控一个弟控，邪了门了。”万里吐槽道。

“也没有啦。”游乐用指尖挠了挠脸，“大概是因为我们身上的血缘是一样的吧。我大哥大姐他们是我爸的前妻生的，我跟二哥是同父同母，所以我二哥更疼我。”

“有钱人的家庭真复杂。”万里道。

“哪有，长大后我大哥大姐他们对我也很好的，我就是我们家的太阳，我们家的尼采！”游乐一副感慨万千的表情说，“老师你呢？都没见你跟家里人打过电话。”

万里淡笑道：“父母双亡，举目无亲。”

游乐顿时枪杀般没了声音。

回到家的时候差不多快到午饭时间了，万里在网上搜了搜菜谱，打算中午自己整顿好吃的。万里这人手艺实在不怎么样，那双拿画笔的手白皙细致分外灵活，把画笔换成菜刀他就斯巴达了。

游乐在旁边看着十分嫌弃：“老师要不你就叫外卖吧，别折腾了，你看你把这胡萝卜切的，这厚度，搁锅里也炒不熟啊。还有这排骨，太大块了，你打算直接抱着啃么？”

“你安静点行不行。”万里挥舞着菜刀照着他比划了一下，威胁道。

游乐道：“真应该让你瞅瞅我二哥做饭时的样子，你说说你说说，同样是男人，做起饭来差别咋这么大nia。”

万里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他。游乐不放过任何炫耀他二哥的机会，全程喋喋不休，我二哥我二哥的，把万里差点搞崩溃了。

“够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小核桃仁脑子里在想什么，要不要我现在打个电话给游二少求交往啊！”万里终于按耐不住的愤怒了。

游乐缩了缩脖子，马上摇尾巴笑道：“哎哟，多大的事儿啊。老师，你看你跟我二哥都是单身，你有前男友隐患，我二哥刚没了弟弟心情郁闷，你们凑一块相□□暖呗。”

“别了吧，招呼不起你们有钱人。”万里不耐烦道，他终于明白游乐今天为啥非要拖他去墓园了，这熊孩子就是为了让他跟游邦见个面啊，这煞费苦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