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节

(2/3)追亡逐北 / 晓雾


「自然是不想干了。」

他眼波流转,突然一笑,道:「你惹人讨厌了?」

「我无法达成他的希望,他死心,君臣一拍两散。」

他一耸眉毛。「最近事情多,他烦了?」

「若我不烦,他不会觉得烦。」

他在床上跪坐起来,双手缠住我的脖子端详我的脸,两人仅隔寸许,没多久就轻松地道:「我可没看出来你烦心,气色还比在京城时好了不少。」

「关中蝗灾、巽江水患、西南地裂、北狄叩关,随便一件就能消耗国力大半,却偏偏接踵而来,你说,是不是上苍在惩罚我的贪心?」

在我的紧紧注视之下,他脸上没有微笑以外的情绪表露,只轻飘飘地说:「流年不利,几十年里总有那么几次的。」

「为什么都给我碰上,真的不是上天故意降罪?」

他微皱眉。「你怎么会这么想?」

「天下处处都在流传着这种猜测,州府屡禁不止,坏事滚雪球般越来越多,由不得我不信。」

「你……你没有想过,也许是有人故意散播流言?」

「流言也不是起自今日。我这个皇位本就名不正言不顺,天下那么多双眼睛在看,我时时告诫自己不能失败,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才具不足,无力回天。」

「真奇怪啊。」他咯咯笑起来,抓我的手臂,低垂的头教人看不清面目,「你明明允文允武,也握了天下权柄在手,按理只有别人嫉妒你的份,却为什么连一般人程度的自信都没有?」

第一次被点出这样的毛病,我想了许久,缓缓地道:「也许,是因为你始终没有给我信心?」

「我?」他好笑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

「我最想得到的东西,这么多年你始终不曾给我。」我将手覆在他的左胸前,平稳跳动的那一处,可有过一时半刻为我骤然起伏?

「怎么?」他敛起笑,上扬的嘴角带出几许讥诮,「我现在又不是落魄书生了?」

「是与不是,到底不是我能决定。」我迫不及待结束这个话题,不容他有丝毫思忖的时间,换了开朗的表情道:「对了,你不是说想坐游船观景?咱们的楼船已整饰完毕,明日天气若好,就早起出门怎么样?」

他有些恍惚地瞧着我,道:「好是好,不过,你起得来吗?」

我顺着他的目光瞥一眼沙漏,竟然快要天明。

「也罢,睡个回笼觉,吃了中饭再去,晚上就歇在船上。」

我正要开口召宫女进来更衣,他摆手道:「几个人j-i啄米似的等在跟前,怪可怜的,我遣她们睡下了。脱个衣服自己不会吗?就知道呼来喝去。」

我抬臂向两侧舒展,耍赖道:「那你替我脱。」

他横我一眼,双手在我腰间忙碌起来。之後很长一段时间只见一颗黑色的头颅在我胸前微微晃动,胸中涌上渐渐熟悉起来的满足感。真心也好作伪也罢,对于我来说,的的确确感觉到了快乐,正如刚才对徐博说的,我该知足。

天子常服毕竟不像便装那么好脱,兄长手又不巧,弄了半天才算将腰带与一应佩饰解下。他又踮起脚,替我解领扣。

过没多久,只听他不耐烦地啧声:「你不会弯一下腰啊?长得高很得意吗?」

我依言俯下身,眼看扣子被他胡乱拉扯,摇头道:「你瞧瞧,要是喊人来,早就弄好了。」

「就你金贵!」总算开始解第二颗,没多久他烦躁地一扯,竟将扣子直接拔了下来。

眼看他死死盯住攥在手里的钮扣没有反应,我忍笑安慰道:「这扣子缝得不牢靠,明天叫尚衣局拿去钉好。」

他把钮扣往我手里一塞:「自己缝!谁叫你乱喷气到我脖子里?」

我觉得好笑,都在一起多少回了,他还是不禁逗。看他气鼓鼓的样子,还是顺毛摸为妙。「好好,缝就缝吧,针线在哪儿?」

他翻箱倒柜,终于将针线盒递到我跟前。

我没有干过这活,穿个针就弄了半天,再加上他在一边瞎指点,扣子虽说是钉上去了,歪七扭八的针脚却几乎蔓延了整个领口。

他翻来覆去地瞧,最後得出结论:「真难看。」

我没好气要反驳,他却低头,拨动着钮扣笑起来:「九五之尊做针线活,真是不伦不类。」

他的神情沉静柔和,我刹那间有种民间夫妻闲来对坐、挑灯夜补衣的错觉。现在的情形,又或者以往在房里各自做着事情,不经意抬头,眼光接触时那相视一笑,都比肢体交缠时更感觉充实。

他解开我的发辫,开始轻轻地梳理,他手生,力道拿捏得不太好,头皮不时被扯痛——这其实无所谓,我只顾着贪看铜镜中映出的认真容颜,看他好似将为我梳头,当作一件顶顶要紧的事情来做。

我情愿时间便停留在这一刻不再前进。

这样的亲昵时光,也许有限了。

我们在楼船上一住就是一个多月,大船沿着曲水的另一支流绯江,自北向南行进。天子出巡,肃清两岸行人住家并行船商旅,地方官迎候上贡,种种规矩不在话下。

他时而与我一起放小船到江心垂钓,时而抱琴自娱,还做了两首曲子出来,我暗中命乐师照他的琴谱编了诸般乐器的工尺谱,交给伎人加以演练。

十五月圆,华灯初上之时,钟鼓管弦齐奏,霓裳羽衣蹁跹,他吃惊之余高兴非常,半醉半醒地拉着我一块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