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2/3)我是太阳 / 未知

式的青麻石砌成的二层楼房,过去它属于一位国民党的高级将领。房子隐藏在一大片樟树和夹竹桃之间,山墙上攀满了藤类植物。房子的前后有两个很大的院子。屋后的院子因为遮阳,长期荒芜了,在长满了青苔的石板路上落满了金币似的枯树叶。有一个废弃的水池,喷口已经长出了一丛生机勃勃的剑草,一尊欧洲风格的大理石雕像像是站累了似的倒在池子边上,是个体形丰满的美人儿。池子里有一群无人打扰的蝌蚪,到了春天的时候它们都乐意变成青蛙,但过不多久,那里又会重新出现一群蝌蚪的。前院是一大片草地,草地在一年当中的大多数时间里都是青青的,由此做了孩子们最喜欢的游乐场所。有一条小路从这里一直通向山下的公路。黄昏的时候,他们常常走出家,在草地上坐下来。山下是化龙桥,红岩村坐落在半山腰上,对岸是江北,嘉陵江从他们的脚下逶迤流过,江面上风帆点点,有时小火轮冒着黑烟突突地开来,鸣一声笛,两岸间就有很长时间的回音去去来来。孩子们在附近的草地上嬉闹,追过去又追过来。谁跌倒了,就哭,他们不理他,那哭声一会儿就止住了,换成了笑声,一切仍然继续。天黑尽的时候,山城一片灯火,他们和孩子就或静或动地与那些童话一般的灯火遥遥相望了。

这是他们生活最安宁的一个时期。

乌云的单位离家不太远,医院条件不错,用不着忙得昏天黑地,她有足够的时间来照料家庭。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大家庭,作为家庭主妇她有太多的事需要操持。家里一共有十口人,他们夫妇俩,五个孩子,一个勤务兵和两个阿姨。勤务兵叫李部,十七八岁,是河南信阳人,他负责家中的粗重活,以及家庭与外界的联系,人很腼腆,吃饭的时候总不肯上桌,躲得远远的。晚上没事了,他就拿一支笛子,坐在后院的水池边吹,吹我是一个兵,吹毛主席的战士,或者是打靶归来,反反复复就这几曲,有时换个新曲子,怎么吹也吹不好,还是变回来,继续吹我是一个兵,态度极认真。路阳读中学,京阳读小学,湘阳上托儿所,路阳和京阳读的是西南军区八一子弟学校,是寄宿学校,湘阳的托儿所也是部队的,同样是寄宿,每周只回家一次,这样过去给每个孩子请的阿姨就交回组织上了。带京阳的朱妈坚决要留下来,她在山东海城的哥哥不愿她待在家里,一定要把守寡的妹妹再嫁出去,可是朱妈对嫁人已经害怕了,她不想再和男人一起过日子,就是说她在山东老家不可能再待下去了。要么你们留下我来,要么我出家做尼姑去朱妈坚定地对乌云说。朱妈是苦出身,是阶级同胞,我们干了几十年革命,怎么能让她去干封建迷信那一套呢关山林对乌云说。朱妈确实是个尽心的阿姨,而且手脚麻利,又收拾得干净,所以,在考虑留谁下来照顾会阳和湘月的时候,乌云就选择了朱妈。朱妈对此感激不尽,她执意要把组织上给她的保姆费交给乌云,乌云当然不能收下,朱妈就急了,说,那你还是不把我当自家人。乌云就给她细细地解释,说,组织上安排你到我家来,那也是一份革命工作,你看老关和我都从组织那里领了一份工资,你拿到的也是一份工资,就是说,你也是革命队伍中的一名光荣的工作人员呀朱妈听了,就高高兴兴地把钱收了起来,说,也行,那我就存起来,我拿它们也没有什么用,存起来,日后给我京阳娶媳妇时花。朱妈最疼京阳,总是说我京阳我京阳的,弄得关山林醋兮兮地背后对乌云说,朱妈那口气,好像京阳不是你生的,而是她生的。

朱妈心地善良,但是朱妈和吴妈却搞不好,两个人总说不到一块儿去。吴妈是到重庆后新请的。吴妈不带孩子,管做饭,买菜和打扫房间的事也是她的,开始还加上洗一家人的衣服,朱妈热心快肠,帮她洗了几次,以后她就索性不洗了,让朱妈去洗。吴妈菜做得好,她做的川菜很合乌云的口味,而且她知道用东坡肘子这一类大油的菜去讨关山林的好。关山林总是在乌云面前夸吴妈,说她是他见到的最好的厨子。吴妈解放前就在一个官员家干过厨子,对官宅生涯很有经验,她深知要在这种家庭里取得信任和地位,最重要的是平衡男女主人的关系。男主人是一家之主,其重要性不可小瞧,他若说一声好,你就是躺上三天也没有人找你的碴;他若白你一眼,你就算累脱了皮也是劳而无功。女主人是家庭的内当家,别看人老说夫妻夫妻,把妻永远放在后面,其实这个说法,是指主外主内而言,主外当然是夫,主内就得靠妻了,没有一家大官的家里是丈夫管家的,他若一门心思都在家里,外面的事业如何做得大所以,在家中,仰着头的是男人,睁着眼的是女人,女人才是家庭中的真正主人。这样说就很难了,两厢都得讨好,到底讨好谁呢是一起讨好是先讨好一个再讨好另一个是讨好其中一个而放弃另一个都是犯难的事,别说夫妻之间再亲密也是有龃龉的,就算真有人间鸳鸯这一说,你一句话也奉承不上两个人呀这就是经验了。其实说开了也不难,比方说一件事,饮食。在一个家里,讲吃的是男人,挑剔的是女人。女人的挑剔自有众多原因,你用不着和她费口舌费心计,她说什么你听着,不还嘴,听是白听,你只管冲着男主人的胃口去,你把男主人对付好了,让他满意你,让他夸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