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节

(1/1)有客惊华 / 墨华竹色


这份恩情,他记下了。

翌日再见姜吟时,北辰一眼察觉她虚弱了许多,她不愿说,他便不再追问,可是到底没忍住,亲自给她煎了幅药送去。

庭院里,北辰于树下独坐,修长十指流利地翻转置于青石上的桐木九弦琴,袅袅琴音弥漫在庭院上空,经久不散。

青石上不知何时立了几只鸟儿,随着悠扬的旋律欢快作舞,北辰依旧自顾自地抚琴,一个人,一张琴,弹成风景。

姜吟从屋里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兴许北辰永远不会知道,昨夜他走后,姜吟为了掩盖自己的气息,几乎耗尽一半的修为。

隐藏了气息,只要她不愿,郁长黎就再也找不到她。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不知何时,皇城中谣言四起,坊间传闻,太子扶桑作风不正,迷恋女色,荒芜政事,甚至冲冠一怒为红颜,血ji-an三千人命。

一时间满城风雨,所谓众口铄金,连风烛残年的皇帝都有了废太子之意。

两年来,扶桑的作为越来越让人失望不解,相反的另一位皇子北辰却名望渐起,礼贤下士,有口皆碑。朝中的拥辰派愈发展露锋芒,不再藏头露尾,处处使尽千方百计刁难打压□□,两党之争如火如荼。

北肆阁。

“谣言成功蔓延,已如燎原大火烧开。”姜吟向北辰复命时,言语间都有丝丝喜意。

“嗯,琨珸一事如何?”北辰专心地研究地图分析形势,头也不抬地问道。

“一切按计划,发展得很好。”

这么久的汲汲营营终究没有白费,储君之决,从此刻起,正式拉开帷幕。

姜吟心叹,只是可惜了琨珸,一代美人就这么被当作工具,无辜踏入皇位之争。

自古以来,皇位之下铺陈的都是白骨,姜吟早已认清,因为认清,所以对琨珸施蛊术时才会毫不手软,所谓美人误江山,终令扶桑大失民心。

姜吟暗地里使计挑拨离间,不仅令扶桑身边的大批能人归附北辰,还令那两个誓死效忠扶桑的外域异士互残而死,扶桑渐渐失去了左膀右臂。

皇帝迟迟不见驾崩,扶桑按耐不住发动兵变,甚至不知何时与南蛮北狄串通一气,三方联军,浩浩荡荡地把帝都围了个水泄不通。

堂堂太子通敌叛国,实乃国人之耻,皇帝龙颜大怒,将扶桑剔除皇籍后一病不起,城中百姓怨声载道,可扶桑对这些熟视无睹,为了许给美人的后位早些坐实,他不惜背负逼宫弑君的罪名。

如此一来,扶桑便将谣言坐实得彻彻底底。

帝都局势陡然紧张起来,与此同时,在北肆阁的书城里,北辰找到了对付扶桑的绝佳妙法。

“神物存焉,藏匿世外,形聚为石,有名芜遏,质素平润,时若力及,极峰崩彻,沧海回流。”

书中的记载唯此而已,而扶桑幼时曾得高人指点,有修为在身,北辰若想万无一失,方需芜遏石助力。

姜吟在得知寻石任务时,浑身一震。

“我知道你一定找得到。”

北辰的话尤响在耳边,时局容不得姜吟犹豫,当下动身回了雁苏。

落叶纷飞,雪白的石阶上铺陈了一层又一层的千姿百态,阶下慢慢冒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如此厚的落叶竟掩不住她脚步的沉重。

“十…十四?”扫地的小师兄一见来人,惊喜地丢掉扫帚,掉头狂奔,边跑边喊道:

“十四回来了!十四回来了!……”

雁苏大殿之上。

“十四……”手中的杯子嘭的碎裂一地,ji-an起的水花s-hi了郁长黎的白衣。

姜吟静静地看着他再到见自己时的失态,咬唇,于案阶上跪下。

“师兄,吟儿知错。”

两年的光y-in,早已物是人非,此刻的郁长黎,已是雁苏掌门人。

郁长黎拂袖上前,一把拉起姜吟拥入怀中,似乎在诉说这两年来蚀骨的忧心与思念。

一如既往的温暖令姜吟的眼泪终于决堤。

她有多久没有体会到这般温暖踏实的感觉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没心没肺地被呵护着,却心安理得,整日整夜机关算计步步为营,教人何尝不累?

两年前,郁长黎寻姜吟无果,归山后忍着师父的痛骂和处罚硬要学得以息寻人之法,原本九个月才能修成的法术他非要三天拿下,因为急于求成,郁长黎走火入魔,他的师父为了驱散他的魔念,倾尽一生修为油尽灯枯。

下山后,郁长黎找到一片湖,姜吟气息最浓烈之处竟是岸边血迹最重的地方,郁长黎当下慌了,发了疯一般满城寻她,他坚信她定会安然无恙,可不想在酒楼之后,他再也感受不到她。

而那次,他与她只有一壁之隔,郁长黎知道,姜吟在故意躲他,他本以为她只是任性,可不曾想这一任性就是整整两年。

再次归山时,师父已与世长辞。

郁长黎苦笑着将两年前故事讲给姜吟,他说着,她哭着。

郁长黎将泣不成声的姜吟揽在怀里,轻柔地替她拭去满脸的泪痕,面露不忍之色,可他不得不说。

姜吟紧紧地攥着郁长黎的衣袖,紧到指骨泛白,随后,姜吟在她师父墓前淋雨跪了一整夜,也哭了一整夜。

直到天际拂晓,郁长黎将哭得不省人事的姜吟抱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