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安迷修不知道自己和多少人厮杀过,他手上、身上的血究竟是自己的,还是其他人的。或许两者皆有。

他骑着马一路奔驰,直到身后的幢幢人影与火光逐渐消失,再无踪影。在疼痛与失血的幻觉中,唯有信念和他始终相随。天边的启明星点亮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他终于到达了王城。

陷入沉睡的王宫仍旧是他记忆中的模样,他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国王的寝间。

偌大的卧房内雕饰精美,富丽堂皇,轻薄的帷幔遮遮掩掩,看不清床上的景象。安迷修心潮起伏,悄悄走近前,掀开帘幔轻声道:“陛下,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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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上方用的那句话出自小王子

第十四章 14 破晓

床上的人静静睡着。

安迷修停顿片刻,朝对方伸出手去。就在即将触碰到脸颊时,一只手忽然捏住了他的腕骨。雷狮睁开眼睛,锋锐的目光如同利器,一点点沿着他的面部轮廓刻凿,从柔和的五官线条到每一根发梢。最后,视线停留在他的手臂上,凝住了。

此时的安迷修风尘仆仆,往昔光洁的脸颊也未尘埃所覆盖,干涸的血迹凝固在衣物上,犹如结痂般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斑点。从小臂裏缠至手掌的布条已被血液濡s-hi,浸成了红色,上头粘附着污泥和灰尘,看上去狼狈透了。

雷狮不发一言,下床为人处理伤口。一路上,他死死抓着安迷修的手腕,严丝合缝地没有半分可趁之隙。

安迷修仔细端详他的背影,喃喃道:“您……没事?”

少年国王细不可闻地哼了声,沉默片刻,说:“我能有什么事, 管好你自己吧。”

他们来到沙发前坐下,雷狮的手在布条上方停顿片刻,而后毫不犹豫地撕下。历经数小时的长途奔波,布条早已和伤口粘在一处,骤然扯开的疼痛无异于皮肉被生生撕裂,青年骑士仅仅只是皱了下眉,然后抬起头,对他的王展露微笑:“那就好。”

他笑得实在太过开怀,那真情流露的姿态坦诚直率,一眼就能望穿。雷狮从那双微微弯起的眼睛里看到了流动的波光,就像春日的溪流,淙淙敲打着岩石,承载着阳光,欢快地流向远方。它永远干干净净,像一面镜子,折s_h_e 着人情冷暖,所有见不得光的yù_wàng。

他若无其事地转开眼睛,拉着安迷修的手为他清洗伤口。

安迷修愣住了,他从没想过雷狮会做这种事。

后者注意到他的目光,状若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这事旁人做得来,我就不行?”

安迷修回过神来,连忙道:“不,,陛下,在下没有这个意思,在下只是……”

雷狮打断他,问了一个曾经问过的问题:“你不喜欢吗?”

安迷修陡的望向他。对方此刻,正以稍显笨拙的手势,为他一圈圈地缠绕着绷带。年轻的国王没有看他的臣子,往常他是如此喜爱透过一个人的眼睛,欣赏不同的灵魂。对万事万物的掌控欲,总令他对一些需要寻根究底的事产生兴趣。

可这一次,他仿佛又回到了从前,那个立在月光下的小皇子抚摸着含苞的蔷薇花,静静等待它的绽放。

这一次,安迷修道:“谢谢。”

他的目光软下来,唇边泛起一丝微笑,忽然就对雷狮说:“我会一直陪伴在您身边的。”

蔷薇花悄悄地开了,在不属于它的花期。坐在房内的雷狮看不到花朵,却隐隐嗅到了一丝芳香。他近乎犹疑的、试探地用那双侵略x_ing的眼睛,审视着真诚的骑士,然后霸道的宣布:“你以为自己能逃出我的手心?”

他在说这句话时,目光紧紧锁定骑士,以期能从他的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没有,骑士青绿色的瞳仁里只有他。雷狮看了会儿,开始转移话题。

他说到安迷修离开后的王城境况,包括约克公爵联合红衣主教丹尼尔向自己施压,玛格丽特入驻王宫后的种种举动——雷狮本人除却敏捷的思维,自小经受王室课程训练的他,同样在军事及剑术造诣方面具有极高的资质,为能够更好的控制这样的雷狮,约克公爵利用玛格丽特的才能,想以毒药夺去他康健的身体。

这也是他们极力敦促婚事的原因,约克郡的白蔷薇小姐不但擅长模仿笔记,从事间谍活动,更在毒药调配方面有一定研究。他们留着雷狮的命,是为了更加方便计划的进行——如果雷狮被毒杀,那么嫌疑就只会落在和他竞争最为激烈的约克郡头上,大皇子的复出名不正言不顺,自然会在之后留下无数隐患。

他们的目的是在婚礼当日,教廷和贵族们都在场时,宣告他的罪行。他们用毒药控制雷狮,宣称这是他弑父的惩罚,由教廷方面的人来宣告上帝的怒火,并以言之凿凿的口吻说:他突然衰败的身体就是最好的证明。

届时洗脱嫌疑的大皇子登场,表示当时双方各执一词的情景都是由雷狮的污蔑而起,真相就是这样,他的证据系属捏造。同时以武力控制王城,即便有人不服,酒酣耳热下也无力和枕戈待旦已久的精锐军团对抗。

安迷修心有余悸,他得到的消息果然只是片面一角。等人停住话头,连忙也将自己所知的部分也说了。

雷狮听完哼笑一声:“我道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呢,原来是想享你威胁我。”

安迷修脸一红,不说话了。

如果仅仅只是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