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想过独占他的人生,将他变得和你一样,这也许是有人愿意看到的结局,但这总是不对的。你知道放他离开会比留他在身边的意义多得多,你也知道他已经带给你足够——在你时间停止的身体里开出扎满倒刺且蔓生皱纹的爱、悔恨,以及,血肉模糊的救赎。

“我们要走了。”

“……我们?”

“看着我,艾伦。”

他小心翼翼地回问,眼中闪过不安,你并没有犹豫,哪怕你发过毒誓,不再对他使用这招。可是现在,你强迫他看着你的眼睛,然后他便再无法逃脱,如被下了束心蛊咒,只能任你摆布。这个过程是及其艰难的,对于内心。特别如果,再加上一句他以颤抖嗓音说出的——

“满意了吗?!”

“我必须走了。”

“但您没有必要这么做!”

你突然想起了初次见面的那天晚上,也是这样昏暗的街道,灯光也是这样正好的角度,把你留在黑暗中,光却落满了他面容。你能看清他瞳孔里的纹路,他还一直试图分辨你的表情。但是现在,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此时此刻那双漂亮眼睛中只剩下模模糊糊的轮廓。

“我会恨你的,利威尔……你不能这样做!”

他急切得连尊称都忘记了,1882年7月2日零点,男人掐灭了最后一支烟。轻轻拥抱了一下面前的年轻人,他微微仰头,在他唇角留下一吻。青年的表情很丰盛,不同于任何一个他过去见过的面临死亡的人,却要更加挣扎和绝望。可是总有人坚信忘却比牵挂好过,记忆只需要一个人留守就还是存在的,希望总该彻头彻尾干干净净被放行。

“你不会记得有关我的一切,包括怨恨。”

他毁约了,但足以抵过片刻深情。

第十五章 尾声

alber your invisible kiss.

初春的某个午后,埃尔文在办公桌上看到了一封辞职信。

听同事说,原来那位年轻人已经在百叶窗前等了一个上午,他们错失了说再见的机会,后来他一直觉得挺遗憾。没有人知道耶格尔具体去了哪里,但是当埃尔文展开那封信那时,他一定已经乘上了远行的船。

他着装轻便,行李也带的不多。站在甲板上的时候,海风撩起了他棕色的额发,会有同行的美丽姑娘对他俊朗的脸侧目。他望着海平面,看到了一直想看见的地平线。天地是如此的广大,再往前一里都是未知。印象中伦敦码头灰白的天和灰蓝色的海,终于被阳光调成能洗涤眼睛的宝蓝色。

后来在寄给他的两位挚友的信中,他这么说道:

我也不知道我为何突然想旅行。

后来一路,我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和事,与被束缚在伦敦雾中的生活是那么不同,充满未知的可能x_ing。我的灵魂仿佛变得更充实起来,渐渐的我也忘记了旅途的初衷——某个冥冥中驱使我,但我却又不知道的理由。

但其实,我还是安心的,我是自由的。

因为每每在海中微微摇晃的船上入眠后,我总会听到一个声音。

他念着我的名字,然后对我说

“你会一切都好。”

“你我都安然无恙。”

像一种永不老去的誓言,为了你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youll be alrig

you and ill be safe and sound.

end?

花园里,男人睁开了眼睛,他睡了很久,天要亮了。

脚步声响起的时候,他深吸了一口气,花香随着风飘到他的鼻腔里,习以为常的气味中混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熟悉的气息。

过去多久了?三年?五年?

也许更长,也许比他感官上的要短。青年踏着佛晓的光走到他身后,跋山涉水的路途结束,他抵达终点,他为数不多的行李被他随意地卸下,扔在脚边。

他的个头又长高了,头发也留长,随意地扎在脑后。俊朗的,美丽的脸,如神明一样给他救赎的眼睛,就在身后。

就在身后了——利威尔不敢回头。

最先到来的是气息,然后是触碰,是一个小心又坚定的背后拥抱。

紧接着抵达的是言语,是一颗炽热的真心。他还是那么直白,一如既往。

他说出了三个字,清晰到利威尔没办法说服自己,那是幻听。

——“我爱你。”

“呼——找了我好久,利威尔先生,你听见了吗?”

比他年幼太多的爱人疲惫地挂在他身上。艾伦·耶格尔因为在森林里迷路而耗费太多力气,可他还是如此勇敢,比他勇敢太多。利威尔真是怕了这个小鬼,所以他应该做不到了,做不到除了回应这句话以外的任何行为。

啊啊,听见了。

这就是了,漫长时光里,神明最后给他的救赎。

他牵起他的手,放在唇边虔诚地吻了吻。

日出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