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叫我,利威尔。”

他从路灯的光线没有到达的黑暗之处走出来,以一种驾驭于夜晚之上的高傲姿态,却又放轻语气,撤下他的恐惧。

“生日快乐,耶格尔。虽然还有一会儿就过完了。”

他不是一个会带给人惊喜的人,冷淡的语气一如既往,说出的祝福不带感情,但那的确是祝福,他从来用不着敷衍。

“如果不倒退回一开始出错的地方,你是查不下去的。”

他的话中有一种不动声色的力量,提醒着你,暗示着你往正确的方向走去。然后他再悄无声息地为你收场,仿佛一切都没有他的功劳。

“手。”

“不用道歉。”

他用自己的血液治愈你的伤口,而不是直接痛饮一番,掐灭你喋喋不休的为了真相而燃烧的模样。在你无条件信任他的同时,他好像也有点着魔。

“给你令所有人都满意的结局,你不想要。那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全部。”

“想知道这个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就跟我来。”

他尊重你的选择,哪怕那是不光彩的秘密,也全都揭开。

“你不会记得我,这是最后要说的。”

他愿意抹杀掉自己的存在,一次又一次。

格里沙再次举起猎枪之际,有个人站在了他子弹的轨迹中间。

四位忠诚的侍从已经挡在了他们的王之前,而在他们身前还站着一个人,他的绿眸里面没有一点犹豫。只要抓住了一根线他就不再混乱,他也不知道这种勇气从何而来,他正在反抗着一位从小到大他一直听从尊敬的人,哪怕现在那个人的目光告诉他,我真的对你失望透顶。

可是他就是这么做了,他的举动胜过任何言语。他相信自己失而复得的记忆,他相信救他一命的人不会说谎。然后他听见一直沉默的那个人终于开口,他的声音从后方传来,出奇平静的声音。

“艾伦”

他只是念出了他的名字。

“艾伦。”

又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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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晤士河边的深夜,有种黑白默片的感觉。

月亮在河中的倒影被浅浅的波纹打散,西敏寺教堂的轮廓被灯光细勾几笔,融入了天幕的背景,就好像完整的一幅画,让人感觉大本钟的指针也定格在了某个瞬间。

高瘦的青年坐在河岸,夜风有些大,吹起了他的额发。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膝上,有些疲倦地垂着头。白日里弥散在空气中的油气味道已经不见了,反而有一层雾漂浮在水面,醉生梦死的惬意里还带着一股郁郁寡欢。

“不回家吗?”

男人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到他身后的,这种神出鬼没的感觉倒也符合他的身份。艾伦没有回过头,反而是把脸埋在了臂弯里。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他们好像已经有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上一次,还是四月初那个死里逃生之后苏醒的早晨。在他看清他沐浴在阳光下的样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消失不见了。一个月的空白就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这也没错,他就是重生了一遍,然后又重新认识了他一回。

“你其实没必要那么做,他伤不了我。”

“我父亲,好像是个很厉害的猎人呢。”

“说是最强的血猎也不为过。”

“那您呢,最强的血族吗?”

让他亲口承认一些空洞如传说的名号果然还是有些别扭。艾伦面对着空白轻笑出声,就像他们仅仅在聊一个会出现在小孩子梦境里的黑童话。

“如果您和他认真的较量,谁会赢呢?”

他偏偏露出了不符合年龄的孩子气,执着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哪怕其实它已经无关紧要。

“我吧。”

“那为什么刚才——”

“他是你父亲。”

他决定打住他的任x_ing,将话题带回了严肃的一面。他将自己的手下留情说得如此理所当然,而事实的确如此。

“我还没来得及道谢。”

艾伦轻声说道,这是他一直以来的心结。真正说出来以后却没想象中那么轻松——

“谢谢您上次救我。”

“你被利用,作为了威胁和交涉的筹码。不用道谢,这本身就对你不公平。”

“对您也是,如果可能的话,没有人会想去做一个……我是说——”

“没有这种可能。”

利威尔的眼眸让人想到了夜晚的大海。

那里蕴藏着河流不及的浩大声势,有着无穷的力量,但是又内敛,沉稳。艾伦终于想好好端详一下他的面容,于是他偏过头,仅仅借着不明不暗的月光。男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衬衣,黑发永远整齐,他的眉宇,鼻翼,唇形都好像经过精心雕琢。他是一位王,这个定义无比符合他的模样。没有人天生就是这样,可是他的百年阅历都收进了心里,在他不老的容颜之下,依旧保持着鲜活的心脏,总有一小块地方保存着不灭的人x_ing。停止跳动的心脏,他不曾想过接受悲悯,却可以听着诅咒沉默以对。

“我也曾经参与杀戮,眼中除了嗜血再无其他。”

“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