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梦里的,今晚倒在你身边的死者,是艾伦。”

第八章

男人端着高脚酒杯的姿势很优雅,他站在角落,就像一位成熟内敛的贵族。礼貌的问候并没有引起他的注意,身边的红裙女伴看起来很热情,但他依然不动声色。

有点奇怪呢,这样想得到他注视的,明明应该是作为陌生人的自己。

艾伦系着颈间的领结,悄悄望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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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应该知道女巫预知梦里的场景一定会发生,无论它被预见与否。就这个角度来说,被预见的比起未知的更加注定,我是说……利威尔,你的酒杯快碎了。”

韩吉低下头,她比利威尔稍微高一些,难得放下的头发遮住了她的嘴型,在外人看来他们在温和地耳语,而事实上她正在说着一件糟糕的事。利威尔的脸色不太好看,不由自主用力过度的手指顿了顿,慢慢地把酒杯放回餐台上。

“再详述一遍你看到的画面,韩吉。”

“很潮s-hi的路面,倒在血泊中的青年,落在路灯下面的棕红色领结,然后,你就在旁边。”

韩吉看了看利威尔,很显然他正努力将目光所在耶格尔身上,但没有想过试着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吓人。

“确定已经死了?”

“以那个出血量来看的话,的确致命。”

她只是在陈述事实。说真的,韩吉不会去打破从古至今的自然平衡,大多数女巫都不会。她在这里纯属是不想自己的这位异族朋友陷入什么麻烦,做了那个预知梦之后随之而来一系列不详的预感让人不得不在意。

“有多重要?”

“什么。”

“艾伦?耶格尔。”

利威尔忽略了这个问题,他沉默了片刻,左右扯了扯他雪白的领巾,直接走向那群苏格兰场伙计。韩吉一惊,急忙跟上前,却发现利威尔的表情很平静。

“感谢上帝,我还以为魔王要发火了呢。”

“没死在我手上,却要被莫名其妙的人夺走x_ing命吗,开什么玩笑。”

利威尔的话更像在自言自语。

起初他的确丧失了冷静,虽然短短不过几秒,但这可不是一个好征兆。但现在他很快调整好了,不能改变的话,就不改变……

或许他可以欺骗上帝的眼睛。

艾伦正站在那群人的边缘,看来他已经脱离了谈话。不过他落单的时间很短暂,几位名媛走到他面前向他捏起裙角问好,他礼貌且温柔地回以微笑。对于这个场景利威尔皱了皱眉,而这一系列细节落在韩吉眼底。

她现在可以确信了,她这一趟来伦敦是绝对正确的决定,一场不得了的好戏即将上演。

韩吉开始在意艾伦?耶格尔这个存在,在她已经对着试验台与世隔绝了将近半个世纪以后。她对他在意起来,不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居然让利威尔变得更像一个「人」了,而不是一个被神灵抛弃的冷面「鬼」。

原本就没把注意力放在酒杯与谈话间的埃尔文,很快发现利威尔和韩吉朝他走来。他看见利威尔的嘴唇动了动……在这么多年相处后分辨出对方的唇语还是很简单的,那似乎是一个简单的单词。利威尔看起来有些急切,他重复着那两个音节,直到埃尔文自己念出声。

艾伦,他在叫艾伦的名字。

埃尔文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就在他旁边不过四米,正在跟福特斯家小女儿说话的年轻人。感觉到他的目光,艾伦还朝他微笑了一下,表示这里一切都好。

一切都好吗?

伦敦不知从何时下起了细雨,一片厚重的雾气沿着烟灰色的路砖铺开。细长的水痕出现在窗上,密集雨丝,不仔细注视的话都无法真正捕捉到。这仿佛是谁梦中的场景,现实的画卷被收起,幻雾悬在远处的河面上,好像掩盖着一种浩浩荡荡的声势,一处散开,周围又合过来,重重叠叠。

万一这个世界不是真的……还是你没看过真实的样子?

耶和华闭上双眼,蝙蝠和海浪在你的梦中出现。

侍女的尖叫声响起的时候,一首舞曲刚好结束,在短暂的空白中惊恐尖锐的女声如此清晰地传入众人的耳中。艾伦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朝着声音的源头跑去。长廊上已经有人在议论,好在穿着长裙的千金小姐们并不敢靠近那扇虚掩的门,坏事总是议论与恐惧并存,而往往后者将盖过前者。艾伦跑到走廊尽头,刚好与哭着从茶水间里跑出来的侍女撞了个满怀。

“你没事吧?刚才尖叫的是你吗?”

被问到这样的问题,惊慌失措的侍女抬起已然煞白的面孔,挣扎了半天也没能顺利说出完整的句子。艾伦的视线越过她颤抖的肩膀,看到了地毯上的一大块血迹,和一只垂落在椅后的手。

没有带伞的路人收紧衣领快速走过街角,在无人愿意在外逗留的夜晚,黑衣的夜行人站在空荡的街道中央,望向透着光亮的彩绘玻璃窗。那道目光紧紧锁住的身影正伫立在窗边,想象着那个人的表情——愤怒的,困惑的,完全对未来不明了的。被封锁的现场,烦躁渡步后的烟头,善意的谎言,重新响起的圆舞曲,时间就如被设计好的那样向前徐徐推进。

仿佛感受到了有谁投来目光,艾伦望向窗外。路灯上有一只乌鸦慢慢地招了招翅膀,昏暗的s-hi漉街道上,那里并没有谁在。

“该死,这可是女王陛下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