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夹道绽放的桐花……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惨白的脸颊凝固在这淡淡的笑容中。

这是他唯一真挚的笑容,只留给至爱之人。

第204章 剑挑乾坤(七)

姒玉桐仰起头,怔怔地望着柏云峰的身体划过视野。

在她身后,左都尉已经闭上了眼睛,曾经风光无限的柏家大少被万箭穿心,跌下高台,死状凄惨,实在令他不忍猝看。

但姒玉桐却一直睁着眼,从未移开视线。

她凝着他残破的躯壳,就像凝着繁花凋零,盛曲落幕。她也是如此凝着兰姨和小素,两人紧紧相拥,两具瘦弱的身体被南晏七的长刀洞穿。

她必须得看着,看到最后一刻,将每一条生命短暂绚烂的辉煌铭刻在眼底,乱世之中,人命贱如草芥,倘若她不记得,世上还有谁会为亡者哀悼呢。

柏云峰最后一个愿望没有落空,他的身躯终究枕在至爱之人的臂弯中。

可惜,他的眼已永久黯淡,再无法亲眼见证这个时刻。

姒玉桐一遍遍唤着柏云峰的名字,眼眶中有热泪夺出,滴落在至爱之人灰白色的脸庞上。

雨滴入水,尚有涟漪漾出,她的泪却只换来一阵徒劳的静默。

可泪水仍如泉水一般不住地涌出,全然不受她的控制。

她已见证过诸多死亡,却没有一次使她如此哀恸,如此难以自持。

情愫深藏心底,终究是无法掩盖的。

方才,在看到葬花翎的时刻,她便已知晓真相。那是魔教的暗器,在将霜雪剑赠予自己之前,柏云峰便与魔教有所瓜葛。他早已在卓英怜的口中得知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深知她无法长久假借皇兄的名号,她的迟疑,她的困顿,早就被他看在眼里。

所以,他不得不遵从魔教的吩咐,将葬花翎埋在霜雪剑的深处,也在两人之间埋下欺瞒的种子。他刻意敞怀相迎,言语中处处留痕,勾起她往昔的回忆,甚至为救她而假作牺牲,都是为了使她放下心中芥蒂,放弃与昌王分庭抗礼的念头,与他一同屈从。

就连在江渝城,瞿影构陷卢正秋师徒,恐怕也是遵循他的指示。而后瞿影为他揽下罪责,为他吞服哑药,为他将秘密彻底守住。

秀川不知道他的作为,柏侯爷更是被蒙在鼓里。

姒玉桐理应对他怀恨。

可她的恨意像是浮在水上的青萍,无处植根,无法生得长久。

柏云峰错了吗,他不过是个遭受贬黜的侯爷子嗣,深知螳臂当车有多难,为了保护周遭的人,保护她,才选择屈从于魔教。真正的错在她自身,错在软弱畏缩,错在犹疑不决。

若连自己都无法斩断孱念,又如何能够奢望旁人为她奋起。

是她将柏云峰逼入绝境。

姒玉桐跪在地上,收紧臂弯,将怀中愈发僵硬的身躯揽得更近,头颅低埋,贴在那冰冷的耳畔低喃道:“我原谅你,不论你做过什么我都原谅你……云峰,你醒一醒吧,我们还没有完婚,难道你真的不愿等我吗……”

回答她的只有沉默。

柏云峰再一次为了护她,于她的面前殒命,这一次他终于迎来真正的死亡,没有欺瞒,没有y-in谋,自然也不会再有转机。

霜雪剑穿云破晓,斩断了沉甸甸的锁链,也斩断她身后最后一条退路。

“云峰,对不住。”

她轻轻放开怀中的人,使他枕回到冰冷的地面上。

而后,她抹干脸颊上的泪水,再度起立,孑然一身站在肆虐的风中。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地奔来:“郡主,左大人,刚刚传来噩耗,建帝已驾崩——”

左都尉大骇,语调顿时一沉:“什么时候的事?”

士兵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道:“方才那阵地动山摇,众臣便撤出了昭阳殿,建帝走在最后,脸色惨白,突然从轿椅中起身,说是禹国子民触怒了神明,然后,就……就那么倒了下去……太医……太医说……”

左都尉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了,不必再说了。”

那士兵跪在地上,脸却仰着,神色中的仓皇彰露无疑。他的目光在左都尉身上流连,口中不住问道:“大人,我们……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笃定的声音响起:“不要怕,还有我在。”

士兵一怔,回过头去,才注意到不远处的姒玉桐。

在她的脚边躺着一具狼狈的尸身,从衣着能辨出是柏家的大少爷,是她未来的丈夫。少爷的确是断气了,她眼角还残留着泪痕,可不知为何,此时此刻,她的神色竟无比镇定自若。

她孑然地站着,背后是千军万马。饶是尘嚣纷飞,黑云翻滚,高阁倾塌,天地震颤,也不能将她苗条纤瘦的身形动摇半分。

不知怎地,士兵的心底竟生出几分敬畏,几分心安。

他重重地磕下头去,高声道:“求郡主大人下令。”

姒玉桐冲他点了点头。

息壤铸出的j-i,ng兵已行至城门边,却被挡住去路,开门的机括被生铁锤炼的悬臂损坏,一时难以开启。他们只能举起兵刃,在门上不断擂动。

城墙上的守军惊讶地发现,所谓援军不仅是素未谋面的队伍,而且个个高大魁梧,全然不似中原人,反倒像是北疆的蛮族。

守军如梦初醒,七嘴八舌地议论:“为何北疆蛮族会出现在此处?”

“你没听懂郡主的话吗,不是蛮族,只是魑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