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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朔云飞渡(全)(H) / 四下里


道:“……孤不相信。”他笑着,又重复了一句:“孤不相信。孤不再相信你说的话了,也不敢再相信,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孤与你同床共枕这么多年,却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孤还敢相信什么?韩烟,你告诉孤,孤还能相信什么?”沈韩烟不料他会这样回应,一时间愣住,刹那之中就读懂了北堂戎渡眼中被扯成碎片的东西,一股庞然不可言说的心痛油然蹿上了胸口,沈韩烟指尖微颤,感觉到自己的眼窝已经慢慢被完全濡湿了,双眼正在无声地往下溢出泪水,顺着眼角一滴一滴地滑落下去,掉在脚下,是寒彻骨髓的无望,他顿了一顿,屏息忍着鼻中的酸楚,用力握起了自己的拳头,硬生生止住泪,但眼中的悲痛之意却愈发浓重,恻然道:“北堂,我承认,在很多事情上我都骗了你,但是,但是至少有一件事不是假的。”

沈韩烟的呼吸渐渐急促,所有的酸楚都一点一滴地堆积到喉头,胸腔里面就好象是有什么东西快要裹不住,快要要迸发出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眼里却隐隐闪过泪光,似乎还满载着眷恋与不舍,他看着北堂戎渡,声音有些酸涩,几不可闻地喃喃道:“北堂,我对你说过的话,并不是句句都假,我待你之心,也并不是虚情假意……当初我进到无遮堡,只有你待我最好,十几年来一起走过,朝夕相处……北堂,我不是木头,不是铁石心肠,我也是一个人啊,有血有肉的人,你对我的好,我怎么可能毫不在意,我怎么可能就不动心,还有佳期……”沈韩烟说到这里,几乎已经不能呼吸一样,骨子里都是冰凉的,他倒退了半步,极力维持着不让自己太过失态,唯有胸口还在不断起伏着,似一bō_bō汹涌的潮水,良久,忽地怆然低笑出声,他低声笑着,轻轻地说道:“……北堂,我说过的举案齐眉的话,到如今,你可还信吗?”

沈韩烟脸上那种落寞而没有温度的笑容被月色的阴影遮盖起来,却仍然可以感觉到某种痛入骨髓的东西,北堂戎渡忽然想起从前的时光,在一个很平常的春日里,桃花如云霞扰染,沈韩烟临风窗下,正握着笔轻轻蘸了墨,在纸上一笔一画地仔细写着字,笔触清隽,神情闲逸,绵绵若雾的日光温柔环绕,风中都是花香,而自己站在旁边静静看着,看着他笔下徐徐流泻出‘举案齐眉,永结同心’八个字,窗外燕子呢喃,春光正好,书写既罢,彼此相视一笑,再温存不过,再完满不过,而如今这些记忆却全都被对方亲手打碎,再也粘不起来,被剥去了最初的纯粹与宁静,将曾经的美好切割得荡然无存,思及至此,整颗心都凉森森地发疼,有一丝的错乱,被以温柔之名的利刃杀得一溃千里……此时月色沉沉,泛着氤氲的淡薄银辉,北堂戎渡蔚蓝的眼眸中凝出点点星光,似乎沉浸在某种美好的记忆之中,但很快表情就慢慢转出了几丝戾气,虽然五官并没有扭曲,俊美面庞上的笑容也还在,只是目光却恍如利刃,隐带锋芒,让自己有些玩味地看着远处夜色中的沈韩烟,忽而就和静地冷淡微笑起来,轻轻点头,然后又摇头,一种心灰意冷的痛意夹杂着唇齿间对于自己的冷笑与嘲弄,让他快要没有什么力气,只静静道:“……信?不信?孤不知道,因为孤已经没有把握分得清你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更何况,即便是真的,可是到了今天这个地步,真假又有什么区别呢?”

北堂戎渡说着,语气转为森然,他闭上眼,身子渐渐渐渐地放松,片刻之后,顿了顿,又缓缓张开了双眼,那眼睛的形状向来生得fēng_liú,也很容易给人温柔的错觉,但此刻却是森然的,他淡漠地道:“你先负了孤……韩烟,孤一生当中或许对不起很多人,可是孤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但如今,你却对不起孤,既然如此,今日,孤与你割袍断义,自此再无夫妻之情。”话音未落,右手一挥,一把匕首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掌中,于月色下划过一道银亮的弧线,与此同时,一块袍角飘然而下,落在了地上,沈韩烟眼见如此,胸口如遭重击,脚下踉跄地退开一步,只觉得喉头一甜,几乎吐出一口鲜血,直愣愣地盯着那地上的袍角,竟是再也克制不下去,整个人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心如同坠入到冰窟里,是彻骨的寒冷,他极力忍耐着,死命把滚烫眼窝里的湿意逼回去,声音嘶哑地一字一字道:“北堂……”只说了这么两个字,心头却好象被狠狠捅上了千百刀,北堂戎渡嘴角含了一缕没有任何意义的笑,道:“韩烟,你现在难受吗,可是你要清楚,孤不会比你更好受……孤一生当中最不能原谅的就是背叛,是你对不起孤在先,即便星辰转换,江海倒流,你与孤也是回不去了,永远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沈韩烟静静听着,北堂戎渡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象凛冽的刀锋,冷漠得没有温度,一刀一刀地狠命刮着心口,这么多年的时光和感情,就在此夜变作一幅割裂的袍角,把他的心蚕食得空洞洞的,沈韩烟就那样站着,似乎有些不甘心,但却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悲哀地轻轻笑了一下,目光有些茫然,低声喃喃道:“是啊,好象很难回去了……也许真的再回不到当初。”说这话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沈韩烟与北堂戎渡忽然就同时想起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殿中觥筹交错,丝竹靡靡,少年身着蜜合色细花松绫衣裳,亦步亦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