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1/2)食人花志 / 骨火


他的船里进了水,他正在把水一勺一勺地从船里舀出去。

他下半身变成了树根和树枝的样子,大概是因为这样容易浮在水面,就算船沉了,他也不至于溺水。

船上还倒立着一只颜色姹紫嫣红的花伞,伞骨全部浸抹在了水中,随船身的摆动而摇晃。

干呕半响的闰元捂着口鼻,在看见李痒时睁大了眼。他手指前方,惊叫道:“啊!你们快看!”

李痒的船身缓缓向下陷去了,越来越多的死水从外面灌入船内,更要命的是,船身四周粘连着十几只躺在河面上的婴孩。它们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盯着李痒,并且都在放声大笑,“咯咯咯”的笑声此起彼伏,让人毛骨悚然。

婴孩并不伸手去碰李痒,只是围在他周围。

它们知道他终究会下来陪它们。

“救命啊!”李痒喉咙里打起了颤,呼吸愈来愈急促,“我才刚刚成妖……不想死在这里。快来人救救我!!”

他再次舀了一勺水出去,接着一低头,竟在船里看到了一只飘浮着的婴孩,贴在他身边。他嫌恶地抬腿想将它踢出去,然而那婴孩的胳膊不知用什么粘住了他的树根,如何甩都甩不掉。

原来它顺着水流漂到了船内,双腿还在水面上高兴地扑腾。

他用手去拽婴孩的胳膊,想将它从自己身上拔下来,然而手刚一碰到婴孩,对方的胳膊便粘住了他。

甩了几下,半点也挣脱不开。

“咯咯咯。”

婴孩大笑着,它张着血盆大口,闭上眼,又睁开,睫毛扑扇了一下,一对顶住整个眼眶的瞳仁看着他,黝黑晶亮。

“你、你不要跟着我,你快从我的船里出去。又不是、我害死、死你的。你去找你的父母……”

李痒跌坐在船上。

这船被他的动作顶得一个震荡,越来越多的婴孩从外面涌了进来。他额上汗水淋漓,认命地地闭上了眼,以为自己就要在这条小破船上死去了。

谁知身体忽然一轻,他似乎被谁腾空抓了起来。李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悬浮在空中,被一只爪子环绕着绑了个紧。鬼婴孩们占领的小船在他正下方,而粘在他树根上的婴孩,竟被另一只爪子拔除扔在了水里。

“扑通”一声,鬼婴孩应声坠河,ji-an开数丈远的水花,沉入水下,又浮上来,继续用一对晶亮硕大的眼瞳盯着他。

那爪子迅速收拢,把他扔到了另一艘船的船板上。

“呼,呼,总算得救了——”李痒已经被吓得汗流浃背,浑身没有力气。他用袖子抹了把脸,擦下最后一层脂粉。李痒脸上那层胭脂水粉基本上已被汗水清洗得干干净净,露出一张浅麦色的面孔,浓眉大眼的,看着多了一分难能可贵的英豪之气。

他收起下半身的树根,瘫倒上船上一口一口地喘着粗气,还没来得及看救命恩人长什么样子。身下的船已经飞快漂动起来。

“此处不可作停留。”谢升摇着船桨,“否则四周的鬼婴孩会越聚越多。”

李痒侧着头,看见自己那条船载着他的花伞被婴孩们侵占后,终于沉入水底。

他坐起身,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只身形庞大的食铁兽,接着看到了站在船尾的谢升与坐在船侧的鸢室仁,他惊喜道:“救命恩人!原来是、原来是你们!你们也来娃娃岛帮我找春斐吗?”

“春斐?”鸢室仁想了想,问,“就是你那个消失了的朋友?”

“对,就是它!”李痒赶紧爬了起来,抓住鸢室仁的袖子,“上次我从天砚山回到家,忽然在它的花盆上找到了几片不属于它的花瓣。于是我拿着这些花瓣询问了几个成妖多年的前辈。有位孔雀前辈告诉我,这些是曼珠沙华的花瓣,而且还浸染着几分怨气。曼珠沙华生长于鬼界,但寻常鬼界都会净化怨气,天地间唯有滇池旁的娃娃岛不受管辖。因此我猜,春斐的失踪和这个娃娃岛逃不了关系。”

李痒从怀里摸出一只囊袋,取出一缕花瓣。谢楠接过一瞧,点头道:“花瓣上的些微怨气是从经脉里散发出来的,并非偶然沾染,你那位孔雀朋友说得不错。”

“我来到这儿,却进不去,被外面那些黑气拦住了去路。在半夜三更的时候,突然有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说要带我进娃娃岛。我没有其他选择,就跟上了她。可是她把我带到河面上后,竟然消失了……然后河面上冒出了好多鬼孩子,船也进了水。多亏有你们在,不然、不然我就要被水淹死了。”

李痒心有余悸地擦起了鬓边的汗水。

咏川思来想去,觉得不对劲:“这天南地北的,一棵未成妖的小树来娃娃岛能做什么。”

正划船的谢升道:“你的朋友还未成妖,应当只能维持紫薇树形。我记得你说它被人捉走了。被什么样的人捉走了,你还有印象吗?”

“其实这纯属是我的猜测。”李痒捶了一下船身,皱起眉头,舔了舔嘴唇上已经掉了一半的大红唇脂,“我们同是紫薇树,若成不了妖,便只能永远住在一处,无法动弹,除非被人挖走。但这些天我想了想,又觉得它可能是已经修得了神识,没有知会我一声自己跑远了。我与它相伴两百余年,一同熬过了干旱洪涝,一同汲取着日月光辉。我不愿朝这个可能猜测,所以才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它肯定是被人捉走了。”

鸢室仁劝慰道:“你不要这般丧气。我听他们说,花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