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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眉黛烟青 / 一苇吟


插口:“知道,知道!谁不听过梨州楚公子么。”见江晚亭一丝疑惑,又呵呵而笑,“公子在外面久了不知详细,楚公子不入眼这俗名亦不提起,只中原怕无几人没听说过楚公子唱的好戏,人却自好,不赴那些财老爷的势,反对百姓亲亲厚厚……嗯,楚公子今儿得闲来竹州,便叫我家公子好生带你玩玩……我家公子之前却未到过梨州,还要多谢楚公子照顾……”

阿忠伯引二人至正堂,向楚凝打躬:“老奴这便退下了,园中许多景致,教我家公子领你逛逛。”一面招呼仆人侍候,退下时嘴里还不住念叨:“亦不知公子这次得停几天……”

“阿忠伯是从小照看我长大的,老人家,很久不见话多些,”江晚亭接过下人奉上的清茶递与楚凝,柔声道,“如此,你先歇歇,过会儿我便带你逛逛。”

☆、故人书笺,梧桐咽泪,旧梦曾谙(二)

“这里是先父的书房,严亲辞世后,便不大用了……唔,这里还收着隐山先生一些笔墨。”因来时多出来的一问,江晚亭知他在意了,一到书房,便将珍重收着的笔墨拾出来。

是一幅没骨山水,因不拘格调显得不羁跳脱。

很长的画卷,徐徐展开时,另一张素笺飘然而落。

“这是隐山先生之孙,宁小公子当年之作……楚公子?”

楚凝呆呆地盯着那张素笺,抿着的薄唇一下子变得毫无血色,搭在笺上的手不可抑制般轻轻颤抖。

…… ……

笺上行楷墨色濡染,笔法虽稍显青涩,但观其风骨亦可想见,若稍加雕琢,便可出落卓然。

那淡淡晕开的水渍,依稀是泛了黄的旧时光。

如豆昏灯下,那个文雅俊秀的少年执了他的手,写下那许多心字。

似叹如愁,欲诉还休。

那时,被灯光拉得斜长的影单薄,

却绝不孤单。

眼前勾勒的横竖撇捺,恍惚间,幻化成那人永远带笑的眉眼。

意气风发恰当年少。

而今徒留纸笔,枉待故人。

面上神色似悲似喜,楚凝拈笔在手,仿佛已忘却一切,径自向桌上刚刚铺好的宣纸上落笔。

流利腾挪,运笔如飞。

怀着一丝迷惑与疼惜立到一旁研磨的江晚亭看时,却不由噫了一声。

“十岁裁诗走马成,冷灰银烛动离情。

桐花万里丹山路,雏凤清于老凤声。”

中正峻拔、蚕头雁足的汉隶,如桌前人儿眼中带着丝肃穆的神情。

江晚亭将纸晾在一旁,正待仔细赏看那一手极不凡的书法,却见楚凝再书时,笔体已变。

“凉风起天末,君子意如何?

鸿雁几时到?江湖秋水多。

文章憎命达,魑魅喜人过。

应共冤魂语,投诗赠汨罗。”

疏放妍妙,旷野清真,承自王右军的行书极传其神而不拘其形。

江晚亭默默接过宣纸放好,双眼却似被这满篇飘逸扯得酸疼。再看他落笔,面上几已维持不住那可令东风一醉的温雅笑容。

“楼上黄昏yù_wàng休,玉梯横绝月如钩。

芭蕉不展丁香结,同向东风各自愁。

东南日出照高楼,楼上离人唱石州。

总把春山扫眉黛,不知供得几多愁。”

笔致妩媚,丽如琢珠,江晚亭却发现自己之前从未觉出,卫夫人的簪花小楷竟似颗颗珠泪。

看着那完全沉浸在水墨中的人儿,似是那一笔一画都倾注了整个生命,随时可能将自己融入墨中。

江晚亭心头猛地一阵恐惧。

出声,想唤醒他,充耳不闻,只能徒然看着他,篆隶行草楷,一字字,一句句,淡生烟,深刻骨,仿佛整个灵魂都停滞在那最后的住笔——

一寸相思一寸灰!

“楚公子……”

“楚凝……”

“凝儿……”

…… ……

楚凝抬起头,淡淡一笑:“楚凝失态,江大人请恕则个。”

☆、故人书笺,梧桐咽泪,旧梦曾谙(三)

寒星若点,眉月如画。

很漂亮的夜呢,只是已渐入秋,凭空多出丝丝寂寞。

扫理□的阿随提着扫帚在阶上划出道道细腻的丝纹。

入夜风已凉得似浸在水里。

那个着单衣的公子一直坐在那里,他不会冷么?

阿随之前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人,美得不似尘间人物。像那句说的,什么好像是“飘飘乎如遗世独立,羽化而登仙。”

忽觉肩头被人轻轻一拍,受惊回头,正对上自家公子微笑的面孔。

见公子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连忙噤声。

不可避免地红了脸,

自家公子笑一笑,亦不知迷倒多少女孩子!

“凝……楚公子。”开口,轻轻唤。

坐在石桌畔的人儿浅浅一笑,起身相迎。

一如平日的清浅笑容,江晚亭知觉心中狠狠一窒,疼痛无休止的缠绕起来。

难以言说适才刚看到他时的感觉。

飞花漱玉,白雪如绸。

三千青丝如梦如幻,眸中清冷如此纯粹。

和着泠凉绵柔的晚风,

那样惊心动魄的人儿,飘摇的仿佛要向那九天飞去。

唤他,他居然笑。

他……居然笑了……

为什么……明明那么难过……

如同白日挥毫时,嘴角带着笑痕,却没有半点渗进玄瞳深处。

一切受礼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