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泪来。平安努力控制自己的呼吸，小心的给那只杯子斟上一杯酒，轻声的说：“如果不笑……那就要哭的。”

田桂荣乍一听到这轻轻地一句话，一个气息不稳，眼泪顺着脸颊无声的滑下来，晶亮亮的，闪出了月亮的光芒。

平安举起手里的酒杯自顾自的和田桂荣碰杯，豪爽的把这半杯酒一饮而尽，平安尽量保持着微笑：“妈，咱们再干一杯，三杯酒下肚，就什么都好了。”

田桂荣怔愣一下，眼里全是自己的这个儿子。她想儿子长大了，脱胎换骨一般，从街头巷尾口耳相传的傻子变成了今天这样俊秀懂事的模样，而且已经能够宽慰自己的妈妈了。儿子都能够撑住劲，自己怎么能先卸下这股气呢。

田桂荣就含着满眼的泪和平安碰了一杯，同时仰头把这杯酒喝下去，又一起“哈——”一声，都大笑起来。小白莫名其妙的抬起头，发现与自己无关，又低下脑袋吃了个天昏地暗。

田桂荣在这个中秋夜喝了个酩酊大醉，平安则是浅尝辄止，搀扶田桂荣着进了东屋，帮田桂荣脱了外套盖好被，一个人又走到了院子里。他坐在凳子上，胸前拥着大白，抬眼看着天上黄灿灿的圆月，终于控制不住缓慢的流下泪来。

平安这些年来很少哭，少到几乎没有。而今天，他忽然想起了自己和母亲一起渡过的前半辈子，平平淡淡的生活中掺杂了那么许多的委屈，竟隐隐有些难过起来。

如果说平安没有愤怒和憎恨，那都是骗人的。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半傻的小孩子，随着岁月的流逝，他渐渐长大，看了这么许多事情，什么不懂呢。然而也正是因这岁月，让他逐渐和他的奶奶一样，变得愈发平和，把一切藏入了心中，成了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

如此，反而更是不伦不类起来。

平安笑了几声，想自己仅仅只有十几岁，却像是有了五十岁的生活，越发像是被排除在正常之外。

他叹一口气，缓慢的说：“不怪让人们喊作‘傻子’。”

第17章 第十七章 签字

田桂荣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头疼欲裂，掀开被子站起来的时候还在晕晕乎乎的左摇右摆，索性一屁股坐回床上。

平安掀帘子进屋，刚好看见田桂荣坐在床边，赶忙将手里的一碗豆腐汤放在旁边的木桌子上，同时开口询问：“醒啦？有哪里不舒服吗？”

田桂荣想起来昨天晚上的情形，觉得很好笑，竟然在自己的儿子面前哭了一场，实在是太——她都有点不好意思面对平安了。

平安倒没有在意那么多，利落的把床铺收拾了。今天又是个好天气，这些被褥可得要好好晒上一晒。他的双眼布满了红血丝，是没有睡饱的模样，但精神上很亢奋。

他抱着这一大团被子一起扔到了绳子上，刚刚抖落开，一团白色的肉球就掉到了他的脸上，只听“喵”的一声，他的脸颊上就被抓了一道——原来是胖猫被卷进了被子里居然一起被扔到了绳子上。

平安哭笑不得，摸了一把自己的脸颊，渗出几滴血。平安没有给小白个教训，和往常一样把它抱在了怀里，顺手为他顺着毛，只是在嘴里念叨一句：“如果再抓我，我就不要你了。”

小白大概受了惊，此时就萎靡的团着，柔顺乖巧。

平安坐在板凳上，抬起头正好看到柿子树上一片片金黄，柿子是真正该摘了！平安欢呼雀跃，搭着梯子皮猴子一样攀到顶端，身上则是背个包，一手一手的摘那金灿灿的柿子，一个一个轻轻地放在包里，直到包里盛不下了，就攀下梯子把柿子全放在一边。在爬到梯子顶处，如此一番，树上的柿子就被摘得差不多了。

平安摘得胳膊发酸，用手掌擦一个柿子，吭哧一口咬下去，嘴边上就全是黄乎乎的了，嘴里则是香甜满溢。他咧着嘴用手捏出一片柿子的籽儿，那籽儿最是好吃，咯吱咯吱的像是在嚼牛筋脆糖。

中午时分，县委书记在水塔上又开了一遍大会，咕咕叨叨个没完，内容不外乎是政府征地，利国利民之类。平安被烦的脑仁儿疼，却又无可奈何——水塔上安了超大型广播器，全村的人都得听着！

下午三点左右，三大队队长朱金锁又一次到来，这一次他倒是神采奕奕，平安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喜不自禁，估计是不少人都签字了。

朱金锁坐在木椅子上，手里捧着搪瓷缸喝茶，慢条斯理的把茶水喝了个一干二净，张望这间屋子一眼，只有墙壁上方才有一扇小窗户，因此这间屋子常年阴暗和潮湿。朱金锁不说话，平安也就不说，坐在床边看着桌子一脚，嘴边还藏着一抹笑。

朱金锁见平安很沉的住气，只得问：“你妈呢？”

平安这才出声：“出去了。”

朱金锁当然知道田桂荣不在，此时又咳嗽一声：“这次来还是征地这事情，你看——你妈什么时候回来？”

平安想了下：“应该很快吧。”

“那我在这里等等？”

“可以。”平安一边点头，一边拿水壶给搪瓷缸里加满了水：“您喝茶。”

队长接过，平安照例坐在床边，两个人均是默然无语，队长就吸溜吸溜的喝茶，平安则是看队长吸溜吸溜的喝茶。

田桂荣就是在双方的沉默中掀帘子进了门，乍一看这情形，着实是有点好笑。田桂荣取代了平安坐在床边，平安则是退了出去。一番交谈之后，